第八节
席的人走。
走进村子,给儿子定婚的竟然是十三个妇女中那个叫生莲的。席安了五桌,饭菜很简单,除了有一道腊肉外,别的都是萝卜土豆南瓜豆角,但他们做菜极其讲究,萝卜要切一样大的滚刀子疙瘩,土豆丝粗细均匀,南瓜熬出来要搅成泥了一定要放上花椒、生姜和韭花,做豆腐的更是在点浆水时嚷嚷你这浆水不行到二毛家去舀老浆水。生莲见了带灯和竹子,高兴得嘴张了半天说不出话,搂着带灯摇。带灯说:摇散架了!生莲说:我咋有这么大福哟,镇政府的人都来吃宴席了!你们怎么知道的,来了这多给我长脸呀!带灯和竹子当然上了礼,又去给生莲的儿子和那个领口和袖口都扣得严严实实热得满脸彤红的未来小媳妇祝贺。但她们不打算吃宴席,因为路还远,得尽早能回镇街。生莲哪里肯放走,为了挽留,还把另外十二个妇女都叫来,七嘴八舌,好说苦劝。带灯说镇政府的事情多,在这里呆得久了,回去不好给领导交待。她们说群众的事就是镇政府要做的事呀,东岔沟村人的日子艰难是不是事,生莲的儿子好不容易找了对象将不再做光棍了是不是事?带灯说:我们当然也想呆,呆十天八天的都行,可我们并没有给你们解决问题,这心里觉得愧么。她们说:问题你们不是在想着法儿解决吗,有人肯给我们想着解决就让我们感激得很了,解决了当然好,实在解决不了,我们还能怪你们吗?心愧的应该是我们。你们不吃一顿饭,不住一夜,这不是在折磨我们吗?带灯说:这吃呀住呀的啥都不方便。她们就生气了,说:以前在你老伙计家也吃过呆过,你老伙计去世了,我们不就是你的新伙计吗,是不肯认我们是新伙计吗,瞧不起我们吗?带灯实在是招架不了,看看天色已晚,就对竹子说:你说咋办?竹子说:我听你的。带灯说:那就吃了住下?十二个妇女齐声叫好。
吃过了宴席,女方家的人就回去了,亲戚朋友和村里人都散伙,十二个妇女仍不离开,在帮着收拾睡铺。她们让生莲的儿子睡到隔壁人家去,把烂被子臭鞋都拿走,打扫土炕,展开还干净的被褥,又寻一块没用过的光面石头裹上毛巾当枕头,又提早把尿桶拿进来放好,交待夜里有任何响动都不用怕,那是猫头鹰在后梁上叫哩,是老鼠啃箱子磨牙哩。如果谁在抓门,那不是人,是狐狸进村来想拉鸡的,鸡已经在棚里关严了。要尿了就在尿桶里,要屙了去厕所,厕所就在院墙角,去的时候拄个棍儿,小心厕所前的草窝里有蛇,还要拿个蒲扇,蹲下了扇屁股,厕所里蚊子多。一切都好像安排停当了,她们仍还不走,东家长西家短地拉话,竹子就直打哈欠。生莲说:你困了?竹子说:眼皮子打架。生莲说:我给你支个茎儿。掐了两个草茎儿,把竹子的眼皮子撑开来。
待到鸡叫了两遍,她们终于散去。竹子说:我的神呀,她们咋恁能熬夜的!身子一仰就倒在炕上,呼儿呼儿响酣声。带灯说:起来,起来。竹子说:我困得很。带灯说:你就那样睡呀?!竹子猛地翻身起来,说:哦,哦,千万不要惹上虱子!
带灯之所以要返回镇街,说了许多理由还有一个理由没说出口,那就是在东岔沟村过夜怎么睡呢,会不会惹上虱子呢?还后悔着来时没有给他们带些洗衣粉和硫磺皂,如果这些东西用得多了能灭虱子,那以后一定要多带些。现在真的住在东岔沟村了,两个人困得要命,就是不敢上炕去。带灯说:以后下乡就带上被单,万不得已在外过夜裹了被单睡。她们关了门,把两条长凳子拿来,一人睡一条。长凳子上不能翻身,而且没有枕的,竹子把外套脱下来叠个枕头,带灯不让叠,说山里后半夜冷,别感冒了。山里人枕砖头石头,她们嫌太硬,枕不了。山里人也有把鞋当枕头的,她们更接受不了,那么平躺了一会就躺不住了,起来靠着墙坐。竹子说:咱还是坐着说话吧。两人就说话。带灯说:那女的有没有二十岁?竹子说:二十四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