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护费和几个资深烂滚龙血拼。两次流血冲突我都幸运地免于治安处分。我拿出书稿:“老爸,您就不能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我在当坐家呢,天天在家坐着,稿子修改完毕。”
我几年前尝试写作时家人就知道,我妈和我姐鼓励我,老爸并不看好我。土八路出身的他对知识分子感情很复杂,一度很鄙视,直到他儿子考上一所稀饭大学。老爸翻了翻,只是问了句:“这花了多少钱?”
“二十册,一千块。”我把零头隐瞒了。
这个数字把他们吓了一跳,那年头,猪肉才三四块一斤呢。
“寄给出版社啦。”我安慰他们,“打印是为了出版,出版是为了换来白花花的银子。舍不得孩子还套不来狼呢,这点小钱算啥啊。凡事都有牺牲,你们当年不牺牲,哪来今天腐败分子的好日子?”
我老爸一声叹息:“我看你是狗揽八泡屎,泡泡舔不尽。”
“你准备咋办?”我妈话锋一转。
“啥咋办?”
“装傻啊?工作咋办?写作能养活你吗?那只是个业余爱好。还有你的个人问题,我看雪儿还行。”
我不耐烦,找了个借口,撤退了。
“怎么办?”是我最为恐惧的一个问题,我tMD怎么知道怎么办啊?谁能主宰自己,连伟大领袖都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呢。你去问问这个国家,它不正摸着石头过河吗?你去问地球,它不围着太阳转吗?你去问太阳,它不在银河系里呆着吗?你去问银河系,它不在宇宙里折腾吗?你去拷问大地,它给你来个八级地震;你去仰望星空,它屙你一通陨石屎。这些混蛋问题,越问越糊涂,多少圣人仁人庸人都被问傻了问疯了问没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tMD咋办就咋办吧。
此后几个月,我将消极的生命化解成积极的吃喝拉撒。约上一帮顽主王文革、冬瓜、亮子等人,马不停蹄夜以继日混迹于餐馆、茶楼、酒吧、歌厅、农家乐和台球厅。我还上驾校拿了驾照,几个现钱很快折腾光了。
雪儿和我演化为一种怎么开玩笑也不生气、偶尔还可以身体接触的古怪关系。几次碰壁后,她再也不提合伙做生意的事了。不久,她混到一家房地产公司做销售,很快做了个小头目。她气色越来越好,穿着也越来越时髦,用上手机了,有时还请我撮一顿啥的,但我始终没有对她发自肺腑厮混终身的愿望。
7
我常去医院尽孝,从老爸日益不稳的病情中嗅到一丝不祥,特别是回家过年时复发一次后,他自己也觉得越来越糟糕。老爸凝视我的慈祥眼光,愈发掺揉进黯淡无力和悲哀的底色。母亲越来越焦急和无奈,两年的艰难护理透支了她的健康,几十年的伴儿,随时可能离她而去。
入冬后,老爸又一次复发,病情急转直下,失去了语言能力。医生警告情况严重,老爸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全家轮流守护。我从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微微翕动的眼睛和浑浊的泪光中读出了他的人生遗言——怎么办?在他每月千把元工资没了后,这个家咋办?这个二野老兵到死也不明白,几十年前得罪一小小局长,老伴居然在工作十多年后被无情解雇;他的五个孩子,老大十多年前背井离乡后,在武汉长江大桥桥头上死于车祸,余下四个全部下岗,连我这个寄予厚望的大学生也没逃脱。
一个在省城的姐率全家赶回来,一些老同事和亲朋好友纷纷前来探视,老爸在太行山革命老区里的亲人只是来电话电报,他们依然很穷,一张火车票都吃力。一周后老爸发生脑溢血现象,陷入昏迷。在清醒的最后几分钟,他把我姐叫到耳边,表达了他的人生愧意——没把家人安顿好。他还说,最担心的就是我这个不安分的儿子。我想,他十八岁那年当土八路时,断无如此远见。
他的组织在他失去知觉后,风风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