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到十平米的小屋,破烂不堪,这冷的天,竟连炉火也没生。车光辉刚进屋,就被冷气逼得连打几个冷战。
大丫不说话,也不看车光辉,扔给他一个冰冷的脊背。
“你就住这儿?”车光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嫌了你走,别脏了你的鞋。”大丫的自尊受到伤害,她已听不出车光辉是在心疼她,还是在挖苦或讥笑她。
车光辉心里酸死了,不容分说就收拾东西。大丫吃惊地瞪住他:“你……你想做啥?”
“跟我走!”车光辉利落地将东西收拾停当,一把拽起大丫,就要往门外拉。他的火气十分大,收拾东西时弄出的声音更大。他是在跟自己生气。这么长时间,居然不知道她住这种地方。
“放开我!”大丫喊了一声。车光辉的举止出乎她意料,一时反应不过来。“把东西放下!”她又叫了一声,这一声其实是叫给自己听的。
车光辉没停,他被疯狂涌来的内疚还有更深的东西折磨着,这一刻他才明白,他欠下这女人的了。
“放下,谁说要跟你走?!”大丫扭过身子,想夺车光辉手里的东西。车光辉猛地搂住她,一点都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不要跟我耍性子,打今天起,必须听我安排!”
“凭什么?”大丫使出浑身的劲,想挣开这男人,可是,可是挣扎几下,竟挣扎不动了。因为她听见车光辉更猛地喊出一声:“就凭你是黄大丫,不该受这样的罪!”
大丫只觉得身子一软,心一酸,然后就找不到自己。
有时候,女人要的只是一句话,一句能把自己心暖住的话。女人为了一句话,往往就付出一生。大丫是性情中人,车光辉就这么一句,她便稀里哗啦崩溃了。
是啊,她是黄大丫,黄风的长女,叶开叶作家的老婆,凭什么要受这罪?!
此刻,黄风刚刚跟二丫谈完大丫和叶开,转告了叶开想见她一面的意愿。二丫坐沙发上,久长的沉默,脸埋在手掌里,身子一阵紧过一阵地打战。
黄风等着她表态,她一沉默,黄风就来气:“你倒是吭个声呀,去还是不去?”
二丫抬头白了黄风一眼,一拔腿跑里间去了。脚步声砸在黄风心上,黄风无限悲伤地摇摇头。这么些年,他早已让这些鸟们折腾得没了脾气。若不是大丫苦着脸求他,才懒得跟二丫这鸟提呢。
算了,爱去不去,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
可转念又一想,不能不去啊,有些情,迟早是要还的,有些结,终归是要打开的啊,不能让他带到土里去!
这夜,黄风和二丫几乎同时忆起多年前的那一幕。
那是四月的一个下午。那年黄风还在上班,那个下午他突然坐立不安,办公室里走出走进,总觉什么东西不是落家里就丢街上了。细心一想,又觉什么也没有。可心里头还是一个劲地急,那份急,急得叫人想上吊。后来他走出办公室,穿过乱哄哄的街道,不由自主就到了自家院门前。那时黄风一家住在西关街的平房里,房子是城建局落实政策补偿的。站在院门前,他似乎想了想,该不该开门进去。黄风一向做事光明磊落,从不干偷偷摸摸的事。那天却突然生出很阴暗很狭隘的心理,谨慎至极地打开院门,没让粗重笨拙的门轴发出一点儿响。穿过一丈深的门洞时,他的心快要跳出来,害怕极了,他分明已听到一种声响,很急,很迫切,又很惶乱。老城里人黄风想停下来,当时他真这么想过,他怕,怕啊。但是,他坚持住了,他知道自己想要证实什么,更知道一旦证实了,后果将是多么严重。可他没法让自己半途而废,其实,这可怕的一天,早就藏在他心里了。
往前走的过程相当漫长,老城里人黄风每挪一步,都要使出浑身的力,不,不只是浑身,简直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