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炎:民国祢衡,“疯子”傲世
你正在绝食期间,我在你面前大吃大喝,有违仁道,怎能下咽?我真要吃下这顿饭,传出去,岂不是为天下士人君子所不齿?”章太炎一心要挽留马叙伦,遂当即答应同他一同进食。
吴承仕版中的章太炎与袁世凯不共戴天,自认比三国之祢衡更为清狂,在吴的激将法下显得颇为可爱;而马叙伦版的章太炎则究心于学术,因与马畅谈正酣而放弃绝食,其视学术为生命的精神十分可敬。两个版本,实际上恰恰反映出章太炎身上两种最为可贵的品质:胸怀苍生,心系学术。
袁世凯定年号为“洪宪”后,欲物色德高望重者为其撰写元旦草诏,有人推荐章太炎,认为他是独一无二之人选。袁世凯叹道:“何必为人所难呢?你们难道忘记了他绝食之举?如果以此事逼迫他,是加速其死之志啊!我不愿意让太炎为祢衡,我岂能成为变相之黄祖呢?要是他真的死了,最起码也是方孝孺,我可不能成全其美名。等他日帝国勃兴,再处置章太炎也不迟,现在不是动他的时候。”
此话传到章太炎耳中,他轻蔑地说:“人家大明的天子姓朱,洪宪天子姓袁,我既不是祢衡,也不是方孝孺,袁世凯更不是明成祖朱棣,仅仅是乘乱而起,过一把皇帝瘾的袁术而已。”
1916年6月6日,袁世凯在全国上下的一片讨伐声中惶恐死去,章太炎重获自由。回顾这一段刺刀威逼下的生活,章太炎虽几度与死神擦肩而过,却依然故我,不屈不挠。难怪鲁迅在回忆文章《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中由衷地赞叹道:
考其生平,以大勋章作扇坠,临总统府之门,大诟袁世凯的包藏祸心者,并世无第二人;七被追捕,三入牢狱。而革命之志,终不屈挠者,并世亦无第二人;这才是先哲的精神,后生的楷范。
“上海人都知道我是章疯子”
民国元年,章太炎进京后,遇见时任北洋大将的陈宦,章太炎便直率地对陈说:“哎呀,你陈宦真是当时之奇才啊!”冷不丁听到章太炎这句话,陈宦自然喜出望外,刚要答话回谢,章太炎又说:“此后民国必亡于你手!”这下子陈宦脸色忽而变得铁青,他强压怒火,作揖告辞。实际上他已是怀恨在心,后来在软禁章太炎的阴谋策划中,为了出一口恶气,可谓是竭尽全力!不成想等章太炎去世后,或许是良心发现,陈宦不仅大力表彰章太炎的学说,还哀叹道:“唉,章大师一走,天下就没有真正了解我的人了!”
章太炎精通医学,著有《霍乱论》、《章太炎医论》(原名《猝病新论》)。曾有人问章太炎:“先生的学问是经学第一,还是史学第一?”他答道:“实不相瞒,我是医学第一。”
胡适著有《中国哲学史大纲》一书,出版时特送了一本给章太炎,上写“太炎先生指谬”,下署“胡适敬赠”,人名旁边便用标点符号。章看到自己名旁加了黑杠,不禁大骂:“何物胡适!竟在我名下胡抹乱画!”及至看胡的名旁也有黑杠,才消了气说:“他的名旁也有一杠,就算互相抵消了罢!”此传说实不可信,章太炎在晚清时出版的《訄书》(铅印本)等著作就曾采用旁线作为人名、书名号。所谓新式标点,在晚清以及明治时代的日本就已经发端了,不至于对此感到惊讶。
结束幽囚生活,章太炎离开北京,移居上海。有一次,他从同福里寓所坐黄包车到三马路旧书店去买书。从书店出来回家时,叫住一辆黄包车,坐上车后,示意车夫向西面走。车夫按照他的话,向西走了很长一段路后,心存疑惑,问道:“先生,你究竟要到哪里去?”章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上海人都知道我是章疯子,你只要拉到章疯子的家里就是了!”这话说得车夫一头雾水,出于无奈,车夫只好仍旧把他拉回旧书店,让他另想办法。章的家人焦急万分,派20余人在市里四处寻找,终于在旧书店门口发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