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胡同里的“贵族精神”
北京与上海不同,晚清以来,这座城市从未像上海那样作为一个国际化的商埠存在过,城市平民的生活也从未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过长的政治化历史严重地遮蔽和剥离了北京作为都市的存在,它的主要身份是高度政治化和符号化的“首都”。
于是,政治成了北京生活的盐,没有政治,北京人和北京生活就会变得寡淡无味。
有一项关于北京、上海、广州和深圳四座城市居民总体阅读习惯的调查,结果发现北京和广州期发量最高的都是都市日报,上海是生活服务类周报,深圳是文摘类杂志。在北京销售量最大的报刊类别是新闻类报纸,这一类别的报纸包括以《北京晚报》和《京华时报》为代表的都市报,以《参考消息》为代表的国际时政消息报,也包括以《南方周末》为代表的综合类周报,这一类报纸在北京,无论是进入期发量前30名的报刊种类数量,还是占前30名期发总量市场份额都明显地高于其他城市,以11种和54.35%的市场份额占据绝对优势的统治地位。
爱参政议政是北京人的特点,而社会生活的广泛政治化,也使这座城市形成了其独有的性格:自居天朝的“正统感”、“耻于言利”引发的服务业落后,以及强烈的门第意识,等等。天朝心态
有人说,上海人排外,是因为他们崇洋,以“虽是土鸡生的蛋,却是洋鸡孵的蛋”为豪;燕人排外,则是因为他们媚上,以“天子脚下,舍我其谁”为荣。
自1421年明成祖迁都北平,改北平为北京,至1928年国民政府迁都南京,复改北京为北平,北京在五百余年间一直是中国的首都。清末民初,满汉杂处,而且大量来自外地的官吏、教员、学生、文人遍布九城,形成了近代北京独有的公共空间。
正如作家赵园所说,老北京就像“一个久历世故的人,或者不如说像破落的旧家,即使破敝也仍能维持其气度的雍容高贵”。然而这种活法在上海就行不通。如果说,老北京人讲究的是“倒驴不倒架”,那么,旧上海的信条则是“笑贫不笑娼”。正如鲁迅先生所言:“在旧上海,如果你穿戴不齐整,衣服不光鲜,那么,一公共电车的车掌会不照你的话停车,公园看守会格外认真地检查入门券,大宅子或大公寓的门了会不许你走正门。”这时,声称自己姓罗曼诺夫或爱新觉罗是没有用的,那只会引起哄堂大笑。
老北京的那些破落贵族,虽然也会感到“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但仍不难通过别的东西,比如自己的气质、风度、本事,赢得他人的尊重。哪怕这本事只不过是会看点儿风水,批个八字儿,唱几段京剧或单弦牌子曲,懂得养鸽子养鸟养金鱼的章法,也能让他不失体面地活着,在吃棒子面窝窝头就咸菜喝粥时不觉得“跌份”。
这座城市的最大特性,是居住者阶层区分极为鲜明。政府官吏和知识分子,几乎组成了另外一个城市。完全可以想象,多数来自外地的知识阶层与北京民众的日常生活是怎样的隔膜,北京作为首都又是怎样将举国的目光吸附在政府更迭、要人行踪和大学风潮上。与上海和南方的理论研究注重实用、围观、可操作性相比,北京的知识分子特别热衷于那种整体的、宏观的、战略的和方案的研究。那些身处国家机关和权力中心的知识分子,处于“中央的”信息圈之内,便潜移默化形成了一种“中央思维”,往往不自觉地用政治家的思维模糊了理论和学术研究的客观立场。
顾颉刚就于1925年感慨道:“我们一班读书人和民众离得太远了,自以为雅人而鄙薄他们为俗物,自居于贵族而呼斥他们为贱民。弄得我们所知道的国民的生活只有两种:一种是做官的,一种是作师的:此外满不知道(至多只有加上两种为了娱乐而连带知道的优伶和娼妓的生活)。”
正是这种天朝心态,在政治中心的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