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醉卧“十里洋场”
和后妈到了舞厅,顺便也将观众的视线带到了那儿,蔚蓝的黄昏笼罩着全场,一只Saxophone正伸长了脖子,张着大嘴,呜呜地冲着他们嚷,当中那片光滑的地板上,飘动的裙子,飘动的袍角,精致的鞋跟。蓬松的头发和男子的脸。男子衬衫的白领和女子的笑脸。伸着的胳膊,翡翠坠子拖到肩上,整齐的圆桌子的队伍,椅子却是零乱的。暗角上站着白衣侍者。酒味,香水味,英腿蛋的气味,烟味……
接下来,镜头扫过黄包车上的水兵、印度巡捕,人的潮、车的潮,站在橱窗外的女秘书、扛着大包传单的主义者和党人以及蓝眼珠、黑眼珠的妓女,停留在暗夜里的建筑工地上:空地里,横一道、竖一道的沟,钢骨,瓦砾堆。人扛着大木柱在沟里走,拖着悠长的影子。在前面的脚一滑,摔倒了,木柱压到脊梁上。脊梁断了,嘴里哇的一口血……弧灯……碰!木桩顺着木架又溜了上去……光着身子在煤屑路滚铜子的孩子……大木架顶上的弧灯在夜空里像月亮……捡煤渣的媳妇……月亮有两个……月亮叫天狗吞了——月亮没有了。死尸搬走了,血地上,又建起了新的舞场、饭店和旅馆,最后镜头重又回到那个醉生梦死的上海——上海,造在地狱上的天堂!
在穆时英这样的知识分子眼中,看到的更多的是上海的“西洋景”。茅盾的小说开篇时,上海滩丝业界大亨吴荪甫那从乡下避难而来的父亲,上了码头进城时看见的上海正是那样的光怪陆离,所以吴老太爷受不了刺激猝死了。
然而,正是这样一个“杂糅了繁华、腐烂、自由主义的上海”,反而成为某些企图摆脱集权统治的知识分子的向往之地,复旦大学教授陈思和认为,“在日本日益走上‘现代化’的同时,也日益走向以天皇为顶点的具有彻底向心力的集权国家”,于是“沉湎于魔都的日本作家村松梢风、井上红梅、金子光晴等等,大约都是在这个意义上的‘雄飞’的浪子们”。
旅日学者刘建辉则在其创作的《魔都上海——日本知识人的“近代”体验》一书中,概括性地用“魔都”来形容日本人的上海想象。陈思和认为,“我们过去称上海为‘东方巴黎’、‘冒险家的乐园’等等,意思大约是相近的,但都没有‘魔都’这个名词来的贴切”。
他解释说:“东方殖民地城市的繁华,是因为某些城市被作为西方掠夺殖民地资源的中心城市,它必须拥有西方发达社会同样享有的现代生活标准;而它所存在的腐烂文化现象,正是殖民者道德放纵的结果。上海的巨大魔性就是这样在现代化的过程中迅速形成的。‘魔都’一词含有极为丰富和复杂的内涵,绝非现在许多学者单面赞扬的所谓‘现代性’那么纯洁可爱。”
享受摩登
显然,“魔都”上海包含的不仅仅是现代文明的成果,也指向在冠冕堂皇的包装下暗藏的对城中之人的“勾引”。然而,上海的“魔性”,只看其表面的话,就是所谓的摩登了。
一说起摩登,最容易联想到的,自然就是上海女人。她们是摩登的诠释者,也是引领者。于是上海滩就产生了中国最早的女性时尚杂志,著名的如《妇人画报》等。其实,1933年4月《妇人画报》创刊时,上海滩上早已有个《玲珑妇女杂志》。两者都属于介绍女性时装、美容,讨论女性恋爱、婚姻的时尚杂志。用张爱玲的话说,沪上“女学生们人手一册的《玲珑》杂志”,“一面传授影星美容秘诀一面教导‘美’了‘容’的女子怎样严密防范男子的进攻”。虽然张爱玲对此不以为然,但《玲珑》确实赢得了众多女性读者的青睐,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抢占了市场先机。
而老上海的摩登轶事更是数不胜数。李欧梵说自己的《摩登上海》就是一本“老上海摩登指南”,而且他鼓励你做一个“游手好闲者”,鼓励你流连大马路,去看电影,去跳舞,去百货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