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赵一曼
1932年9月(这个时间似乎有误,应为再晚些)。这天,金伯阳带他去新城大街(今尚志街)东侧公园,与这个人接头。只见假山下长椅上坐位清秀的青年女子,一身古铜色毛织上衣和裙子,脚上一双绛色高跟儿皮鞋,正打开一个褐色的小手提包,望着里面的镜子,轻拢鬓边短发。见到来人,她站起来,亲切、优雅的微笑。金伯阳介绍,这是李洁。二十多年后,方未艾看到电影《赵一曼》,才恍然大悟。
前面说了,金伯阳、杨靖宇、赵尚志是方未艾那儿的常客,现在又多了个比他大一岁的李洁。
方未艾老人说,赵一曼的四川口音挺重,但讲起党的理论、知识,他都听得懂。她理论造诣挺深,很聪明,也认真,有时讲完了还让他谈谈心得体会,提出重点问题让他回答。
两人见面时也谈文学。赵一曼说中国作家中,她最爱读鲁迅的作品,苏联作家最喜欢高尔基。她还写诗,曾给方未艾看过一首七言律诗《滨江书怀》:
誓志为国不为家,涉江渡海走天涯。
男儿岂是全都好,女子缘何分外差?
一世忠贞新故国,满腔热血沃中华。
白山黑水除敌寇,笑看旌旗红似花。
赵一曼俄语很好,方未艾会日语,两个人互相教外语。赵一曼说,在东北反日,学日语很重要。
外出坐电车,有司机和售票员跟赵一曼打招呼,叫她“李大姐”。有点儿空儿,售票员就跟她说这说那的,下车时还不住地挥手告别。
方未艾老人说,一个四川女子,在哈尔滨好像也就年把时间,你想象不出她怎么会和工人那么熟悉、亲切。这个人身上,天生有股说不出来的魅力。
应该是1934年春夏之交,一天晚上,赵一曼来了,问他请求去游击队的事怎么样了,方未艾说还让等着。
方未艾东北讲武堂毕业,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赵尚志、杨靖宇都曾劝他弃笔从戎,他也向组织请求到游击队去。没想到这年秋天,却被派去苏联海参崴列宁学院学习。
赵一曼说:俺今晚就是来向你告别的,组织已经批准了,让俺到珠河去。
方未艾忙道这是真的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就说你走了俺就不等了,跟你一起走。
赵一曼说:这可不行,一个党员,怎么能无组织、无纪律呀?
方未艾说:那,俺就在这等着?
赵一曼道:俺到那边等你。
一个坐桌前,一个坐床边,一时间谁也不看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一会儿,赵一曼拿毛笔在纸上写起来,边想边写,写写停停,写完又看了几遍,改了几个字,然后递给方未艾。
是三首五言绝句《赠友留念》:
世上多风云,人生有聚散。
今朝苦离别,他日喜相见。
友情和爱情,男女都看重。
言行不自由,两者将何用?
理论与实践,纷纷说短长。
一心为社会,万古可流芳。
六十多年后,老人说他当时看了两遍,照理该回赠一首,可一时思绪万千,竟然语塞。这个弃武从文的地道文人,就说:明天俺给你饯行吧。
赵一曼说:俺说不定什么时候走,也不喝你的送别酒。你要是不离开这里,等俺带队伍解放哈尔滨,那时再喝你的欢迎酒。
赵一曼到珠河后,任中心县委委员、县委特派员和妇女会负责人,1935年春到道北区任区委书记。
应该说,赵一曼对东北农村是陌生的。那北满雪原上的大烟泡,老乡家好像能烙饼的热炕头,不但陌生,而且不适应。她的肺病不知什么时候患的,脖子上那好好坏坏的疮就是在珠河落下的。可这个文静的南方女子,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