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旧作新魂的感情残影
她仿佛还记得多少年前的那个夜晚,胡兰成最后一次吻她,而她面对着无法挽回的事实,惟有泪流满面,哽咽中却叫得一声“兰成”!
不是缠绵绯恻,而是清坚决绝。
在那残冬寒夜,她与他黯然相别。张爱玲在她的一书中,曾经煞费笔墨地研究了的版本改写,其中《四详红楼梦》、《五详红楼梦》诸文则是直接地就“改写”和“旧时真本”为重点,反复对照,细致入微地挖掘其中的成因、深意和相异之处。张爱玲以她创作的体验指出的原作者,是如何将宝、黛的爱情故事(根据脂砚小时候的一段恋情拟想的),逐渐暗化、转化、提炼、发挥、补充的过程,并看出原作者如何在小说中偷渡自己的灵魂,但最终仍然分得清创作和真实究竟是不同的两码事。张爱玲晚年这些一针见血的精辟论调,无可讳言的是来自她自身改写作品的心得。
我们知道张爱玲不少重要小说都有一个修改或改写的过程,如她的成名作之一的,在后来的二十四年内,她先后改写为《Pink tears》(粉泪)、《Rouge of th》及,以中、英两种语言,先后将同样的故事改写了四次;而长篇小说,后来则改写为,电影剧本《不了情》后来改写成小说《多少恨》。其他如、《桂花蒸阿小悲秋》、、等小说都做了不同程度的修改。张爱玲认为曹雪芹是在一个前无古人,毫无依傍下,“完全孤独”地摸索着创造一种全新的小说之路,因此他从幼稚一步步走向成熟的阶段,他曾有过摸索中的犹疑徘徊,因此“从改写的过程上可以看出他的成长,有时候我觉得是天才的横剖面”。而这话又何尝不是张爱玲自身的写照,我们亦可从她不断改写的过程中看出她写作技法的愈趋娴熟和她在故事原型外的灵魂偷渡。
张爱玲在《二详红楼梦》考证的过程中,从版本的改写中发现了的部分章回曾经有一段“废套期”,即回末套语“且听下回分解”,有一段时间被废除了。张爱玲据此认为:“想来也是开始写作的时候富于模仿性,当然遵照章回小说惯例,成熟后较有试验性,首创现代化一章的结法,炉火纯青后又觉得不必在细节上标新立异,也许也有人感到不便,读者看惯了‘下回分解’,回末一无所有,戛然而止,不知道完了没有,一回本末页容易破损,更要误会有阙文。”张爱玲是通俗小说园圃中的荷莲,她吸收通俗小说的养分,加上她从西方现代小说领悟的心理刻画——诸如潜意识、内心独白等等,让她超越雅俗而独树一格。因为从小熟谙古典章回小说张爱玲少女时期就尝试写了长篇的章回小说《摩登红楼梦》。因此她在初登文坛的连续几篇重要小说,诸如、《沉香屑——第二炉香》、、、等,都摆脱不了传统章回小说首尾呼应、全知说书套语的痕迹,只是张爱玲将其以现代的叙述话语改换而已。
她在故事的开场首先来一段开场白,如这么写着:请您寻出家传的霉绿斑斓的铜香炉,点上一炉沉香屑,听我说一支战前香港的故事,您这一炉沉香屑点完了,我的故事也该完了。而的开场白是:我给您沏的这一壶茉莉香片,也许是太苦了一点,我将要说给您听的一段香港传奇,恐怕也是一样的苦。的开场白是: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轻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而的开头是:……胡琴咿咿哑哑拉着,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而《第一炉香》的结尾是:这一段香港故事,就在这儿结束……薇龙的一炉香,也就快烧完了。而的结尾是: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下去,三十年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