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凄厉的北风吹过
是天生的母性和同情,可天长日久,格林身上似乎有些魔力般的东西感染着我,引我不断去探究和体会到狼性中一些可贵的东西,有时甚至不知不觉地把狼性和人性相比较。直至和格林一起来到草原后,狼、动物、人乃至整个草原无时无刻不在触动着我,越来越深的自然情怀和人狼情缘让我在这片草原的残酷和痛苦中享受快乐,我也从没想到当初一个小小的生命会给我带来这么多的感悟。我甚至想永远留在这里,和狼群奔跑在同一片荒野上。然而,这对一个和现代化有着千丝万缕依赖的城里人而言,回到自然或许只是一个遥远的梦境。我才发现也许我和很多现代人一样,早已失去了和大地的联系,和自然的感应。
我很羡慕阿妈,这样善良的一家人住在草原上,有着自己的信仰,牛羊成群,儿女相伴,每天感受着草原的脉动。我情不自禁地问道:“阿妈,您这一辈子都生活在草原,你感觉幸福吗?”
阿妈笑眯眯地答道:“幸福是个啥?我从没想过这个。草原上的人一茬一茬地长,长大了饲养够吃够用的牛羊,然后结婚,生子,死去,一辈一辈就是这样生活的。”说话间,阿妈慈祥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别无他求的满足感。或许,老一辈的草原人就是这样生活的,简简单单,他们从不自问是否幸福,是否向往另一种生活,没有另一种,只有从遥远的过去就在等待着每一个草原人的那一种生活。有时候别人的追求就是自己的现在,自己的憧憬就是别人的现实。
如今呢?在席卷草原的社会变迁下,年轻的草原人有了另一种选择,而草原上也有太多可以交换另一种幸福的东西,草原的未来又将如何?我珍惜地体会着在草原人家做客的幸福,或许十年以后,人们再走进草原就感受不到如此单纯质朴的情谊了。
饭后,少女带我进羊圈,查看了昨天格林和大狼翻进羊圈的洞,那是羊圈最矮的一处围墙,墙上带着血迹的狼爪印清晰可辨。虽然早已预见,当我的手指触摸在那熟悉的爪印上时,心中还是泛起一阵惊喜的暖流。真的是格林!
出了羊圈,我满怀感激与歉意地告别阿妈,阿妈把剩下的包子全装在口袋里给我,又给了一大麻袋血肠、油饼、风干肉,我赶紧把热包子捂在怀里,连声道谢!格林活着,我们也有吃的了,我飞奔回家,让亦风感受这双重的惊喜!
回去的途中,我泪洒了一路……草原深处的牧民仍有一些保持着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和与人为善的淳朴品质。不知道像阿妈和扎西这样肯为狼的生存留有余地的人还有多少。
转眼又是十多天过去了。我像一个苦苦盼望与失散独子重逢的狼母。
这天,中午还有点小太阳,现在干脆阴了下来。云层厚厚地压在天边,北风夹着细小的雪花掠过冰封的河面。
“这是什么地方啊,跟平底锅似的。”亦风拿着望远镜站在一处略高的地方,环顾四周。两岸环绕着草场的都是逐渐倾斜成三四十度的山坡,山脚与草场相接,草场尽头与天相连,整片“U”形的地势像被拉了个辽阔的鱼眼广角。而眼前这条南北走向的冰河蜿蜒过锅底中央,把中间的草场曲分成了东岸和西岸,乍一看像个太极图。
冰河的东岸,草场上的积雪并不深,有些地方的薄雪东一块西一块地融化着,露出一点干瘦的烂草皮子掺和着雪化后的泥浆,死皮赖活地贴在地面上。草皮摆出限量供应的样子等着牦牛群来啃食。几百头牦牛埋头摆动着大脑袋拱开积雪,扒吃雪下的泥草,管他是泥还是草,能填塞肚子就行。风吹着几乎能拖地的牦牛长毛,牛群呼出的白气比雪雾更加浓重。有的牦牛吃着吃着就抬起头,艳羡地望向河西岸——那边是一大片冬季草场,过膝深的金色牧草就在冷风里晃啊晃的,但是那片冬季草场是另一家牧民留着接春羔时用的,被严格地用铁丝网围了起来,而且中间隔着陡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