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禅意发挥到极致,原本与艺术的最高境界相通
候在他老人家的床头,只是我流落京津,既未成就一番事业,又未替他老人家送终,真正是王门的不肖弟子。”
杨钧听了这话,心里想:哥并没有成佛嘛,过去的抱负没有遗忘,老师的恩情也还记得,依旧是人世间一个纵横策士!
齐白石说:“直到湘绮师病危时我才得知消息,赶到云湖桥,老人家正闭着眼睛,我以为他过了,立刻大哭起来,喊了声湘绮师,齐璜来晚了。不料他睁开了跟睛,轻轻说,不晚,阎王爷还没有收我哩。我赶紧拉起他老人家的手,手是热的。湘绮师望了我很久,说,你来了,很好。我的得意学生,大部分都看到了,只有皙子、午贻正在缉捕之中,看不到了。我说你老多多保重,说不定明年皙子、午贻会回来看你老的。湘绮师说,我是要他们回来的,我答应在湘绮楼给他们补上老庄一课。”
昏黄的灯光下,火车缓缓启动了,湘绮师从车窗里伸出头来一再叮嘱“奉母南归”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杨度凄然望着小桌上的杯盘,他后悔当初没有听从恩师的劝告,奉母南归,现在自己究竟算个什么人呢?佛门居士,失意政客,还是落荒草寇?
齐白石接着说:“我握着湘绮师的手说,过几天你老人家好了,我来为你老画一幅山居授课图。湘绮师说,好,画三个人,添上皙子和午贻,桌上摆一本《南华经》。过一会儿又说,齐璜呀,你现在出大名了,我看我的门人中今后为我老脸增大光彩的只有你了。皙子和我一样,是生不逢时。”
齐白石转述的这几句话,重重地刺激着杨度的心。湘绮师至死都在惦记着自己,惦记着传授给自己的帝王之学未逢其时,他心里痛苦万分。虔诚修炼了两三年的佛门学问,在这种师生情、事业结的冲击下,竟然溃不成军,完全失去了抵抗力。他喃喃自语:“我那年是应该跟着湘绮师回去的。”
齐白石又说下去:“湘绮师过世后,我一边哭,一边画画,就按着他老人家生前的意愿,画了三个人,除他外,还有你和午贻,桌上摆一本《南华经》。我把这幅画裱好,在灵枢前焚化,对着老人家的遗像说,皙子、午贻还没回来,你老就走了,齐璜为你老画了山居授课图,你老今后在梦里教他们读老庄吧!”
齐白石的至情使杨度感动不已,胸腔里涌出万语千言,却说不出一句来。
杨钧也动情地说:“湘绮师病重的时候,也多次对我说,现在是乱世,霸道吃香,王道不兴,帝王之学看来是要绝了。告诉你哥,今后若还想办大事,只有走新路;要不,干脆回家读书吟诗算了。”
杨度望着弟弟,微微点了点头。
杨钧知道哥哥在认真听他的话,便趁机点出他来京的真正目的:“哥,白石师兄自从漫游天下后画风大为改变,现在是技进入道了。大家一都说,白石师兄今后的成就一定会超过石涛、徐文长。你现在有空闲了,何不跟着白石师兄学学画。”
齐白石听了这话,心里很高兴。他知道湘绮师一生最器重的学生便是这个杨皙子,他自己也一向佩服杨皙子的学问文章。他从报上知道杨皙子现时正在学佛。他明白像杨皙子这样一类人的心思:得意时则拼命做官,不计后果;失意时逃庄逃佛,表示已经看破红尘,与世无争。其实是自欺欺人,内心里一定痛苦得不得了,逍遥也好,不争也好,都是装出来的。他心里可怜杨皙子,倘若能让杨皙子通过学画而重新获得生活的乐趣,倒真是做了一桩好事,修了阴骘,便笑着说:“我过去画画,画的是工笔,看了关中、桂林的山水后,深觉工笔不能画出造化的神奇,于是改为泼墨写意。这一改变后很受大家的喜欢。也有人说我现在画出的东西不太像了。我说画画的诀窍就在这里,不似则欺世,太似则媚俗,妙在似与不似之间。”
木匠画师的这几句话太富有皙理味了,杨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