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静竹为皙子亵渎了他们圣洁的爱情伤心
情意深厚的郎君又接受了她的安排。她虽然没有正式的名分,也没有正常的夫妻欢乐,但她知道她的心上人也是把她放在心上的。名分是次要的,床第之欢也是次要的,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曾被别人当作玩物的女人,难道还有比获得了一个男人的真心相爱更幸福的吗?
她其实并不盼望皙子做什么大官,也不盼望皙子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潭柘寺里说的那几句豪言,不过是对失意中的情郎一个鼓励罢了。她惟愿的就是这样天长地久地厮守着,直到白头。但是近半年来,皙子变了,变得对家人越来越没有情感了,对她也冷淡多了。他跟袁家大公子打得火热,一天到晚做他的新朝宰相梦,并常自豪地声称他为中国寻回了走向富强的最好道路。静竹早就听说过袁家兄弟都不是好东西,现在果然被这个大公子引入了邪路。先是长久地不回家,现在居然公开去八大胡同与别的女人鬼混,还用三万银元买一幅字去讨那女人的欢心。而家里,从老太太到小女儿,哪个不是过着节俭的日子?
“皙子呀,你变心了,也变庸俗了,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深情,也辜负了我为你所做出的常人不能理解的牺牲!”静竹心里这样默默地念着。
第二天清早,叔姬打开信箱,意外地收到了胡汉民给杨度一封未封口的信。叔姬看后气晕了。
对袁世凯恨之入骨并在日本和广东聚集倒袁势力的胡汉民,以十分尖刻的语言对杨度倡导君宪救国、办筹安会等作了讥讽斥骂。胡汉民称杨度为卑劣愚谬的嗜利之徒,拥袁称帝如教猱升木,将必不能逃民国之诛。信的末尾几句更是尖锐:“夫卖文求禄曲学逢时,纵其必得,犹为自爱者所不屑,况由足下之道无往而非危。民国确认足下为罪人,袁家究不以足下为忠仆。徒博得数十万金一时之挥霍,而身死名裂,何所取哉!”
叔姬没想到她的亲哥哥她心中的偶像,竟会遭到别人如此的奚落。她痛恨胡汉民的无礼,也为哥哥的处境而忧虑。她近来从报上看到了筹安会的宣言,也听到了一些有关复辟帝制的风声。她对国体没有研究,凭着直觉,她认为共和既已实行了三四年,也没有必要再退回去了,何苦为别人做皇帝去拼命卖力?她对代懿一直不冷不热,却对夏寿田的单恋越来越深了,她很想跟夏公子单独说说话。
静竹也看到了胡汉民的信。她读后脸热心跳,痛楚地想着:皙子呀皙子,你混迹于污垢之中,剪断了联结我们纯洁爱情的纽带,成了爱情的背叛者,此事尚属小;你为袁家效力,无视国民的共同抉择,沦为国家的罪人,这事可就大了!
但杨度既然不回家,也就不知道家人为他的担忧。即使他回家去,此时静竹的规劝也好,叔姬的担心也好,都不能使他勒马转舵,他的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大丈夫办事,贵在看准了目标,便要力排众议奋勇前行,哪怕眼前困难大如山,危险深似海,也要跋涉过去。先生已是八十多岁的风烛老人了,当年用志天下的豪情有所减退自可理解,且让他老人家去颐养天年吧,帝王之学看我来替他付之现实!
肃政厅里也有不明白的人,上章纠劾筹安会。劾章送到总统处,袁世凯亲自批曰:“筹安会乃学术团体,以研究国体为宗旨,不必干预。”这道批示下来,就是最迁腐的人也知道筹安会的背景了。
忽而又有人在筹安会办事处门前大骂六君子是违背民心嗜利乞权的政客,帝制决不能复辟。一派义愤填膺的架势。
杨度一打听,原来此人是李燮和的胞弟,新近从湖南来到北京,住了半个月尚未觅到谋食之处,遂借骂筹安会出怨气。杨度对李燮和说:“令弟来会里做个办事员吧,给方表当助手,月支大洋一百五十元。”
李的胞弟一听立即不骂了,当天便上任,鼓吹帝制的劲头比乃兄还要大。
杨度看穿了大多数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