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湘绮楼庭院,王氏祖孙三代赏月联诗
文章做好”来为自己掩饰,从此后不进礼闱了。到了光绪三十四年,中举五十四年高龄七十六岁的王闿运,终因盛名而被朝廷特赐进士出身,授翰林院检讨。王闿运不仅圆了进士、翰林的梦,还获得一份殊荣。因为从前朱彝尊、毛奇龄等人虽不由会试但还是通过了博学鸿词科考试后才得以入翰苑,而王阖运不须考试直接授翰林,对于一个布衣而言,这真是异数。
但此时翰林已不如过去那样清贵了,许多留学回国有一技之长的人,朝廷也赏他们翰林的称号,如牙科翰林、染织翰林等,而正经以文学入翰苑的,他是有清一代最后一个。于是他撰联自嘲:“愧无齿录称前辈,幸有牙科步后尘。”
后进翰林院的称先进的为前辈,若先两科,则称老前辈,只论科第先后不管年龄。王闿运因为是最后一个正经翰林,所以他说很惭愧,再没有人叫他前辈了。现在袁世凯称他为老前辈,尽管袁未点过翰林,但贵为总统,自然胜过翰林,称他一声“老前辈”,他何能不喜?
接下来使他舒心的是,电文提到曾国藩青睐他。王闿运最喜欢别人将他与曾国藩的名字列在一起。时至今日,中兴名臣凋零已尽,与曾国藩做过朋友的,普天之下只他一人了。他能不荣耀吗?
最后,回电的署名没有冠以“中华民国总统”的字样了。这点也让他看着亲切。在王闿运的眼里,袁世凯是世侄,世侄给年伯写信,岂能冠以官衔?有儿子给父母写信,落款也带上宫衔的吗?
不过,说来说去,这些都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原因是这封回电不再提“特聘国史馆长”了,而用的是“趋谒”“请训”一类字眼。如此说来,袁世凯是要请他去做国师,而不是以官职羁縻他。王闿运想,以这样的身份去北京,才符合自己的夙志。
正在自我陶醉地欣赏这封回电的时候,他又收到了杨度的一封长长的来信。
杨度在信中向老师详细禀报了京中的政局。又告诉老师,自己的宏伟事业已有了极好的开端,将一定有辉煌的成就,恩师能亲眼看到毕生追求的理想付诸实践,必欣慰无已。他和午贻都盼望老师能早日来京师随时指教,以匡不逮。信的最后说叔姬在京一切都好,只是夫妻分居,究不是长久之策,请恩师携代懿一同前来,促使他们夫妻和好。
杨度的这封信,使王闿运陷入了沉思。这三四年来,中国的政局居然会起这样大的变化,沿袭了二千余年的帝王制度竟然一夜之间就被推翻了。王闿运难以思议。尽管他不喜欢这个制度,但这个制度毕竟出现了。帝王已不复存在,自己研究了一辈子的帝王之学究竟还有没有用处,这些年连王闿运本人都无把握了。但看来皙子这个书痴还在痴迷着这番事业。今天这样一个混乱的局面,他一个书生能有什么作为?话虽这样说,王闿运对弟子忠于帝王之学的精神还是很嘉许的。弟子决心把它付诸现实,作为传授这门学问的老师,在弟子需要帮助的时候,能袖手旁观不问不管吗?且老让叔姬一人住北京,儿子和媳妇长期分居也不好。从儿子着想,也宜到北京去。
王闿运终于改变了原来的主意,决定以耄耋之年北上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