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指头陀笑道:和尚如此厌倦红尘,何不出家
经过一两年的多方联络苦心筹画,中国有史以来第一个佛学界联合会终于在上海成立了。天童寺住持寄禅大法师以他精深的佛学造诣,传遍方内方外的诗名,童子身出家的资历以及严守佛家规矩的修炼功夫,得到了全国佛门子弟的衷心爱戴,名山宝刹,十方丛林,一致推举他为中华佛教总会第一任会长。上海静安寺里举行的会长就职仪式庄严肃穆,气派闳大,其郑重程度,完全可以跟皇帝登基大典相比。中华佛教总会设本部于上海静安寺,设机关部于北京法源寺。
那时,孙中山虽辞去了临时大总统职务,但仍住在南京。寄禅怀着对民主共和的拥护和对孙中山本人的崇敬,前往南京敬谒孙中山。孙中山在革命期间也曾得到过佛学界人士诸如苏曼殊、月霞等法师的支持,尽管他本人并不相信佛教,却对佛门颇有感情。
寄禅察告中山先生,各省都有军队强驻寺庙不撤,使得寺中出现僧尼反倒无处栖身的现象,又说寺产被地方侵夺的事也很普遍,希望民国政府保护僧众的利益。
孙中山对寄禅说,僧众的利益理应保护,只不过民国政府已经北迁,临时总统已是袁项城,法师宜去北京求助于政府。应寄禅的请求,孙中山又给分管此事的内务部写了一封短笺。
于是,寄禅便资着这封短笺一路辛苦来到了北京,依旧挂单法源寺。法源寺的老住持去年圆寂了,换了一个较为年轻的住持,法名道阶。道阶是寄禅的嗣法弟子,对寄禅执礼甚恭。寄禅在法源寺里住下来,草拟中华佛教总会章程及请求保护寺产的报告,同时又与京师的佛寺方丈、监院等执事人员协商筹建中华佛教总会北京分会的事宜,又经常接待各地仰慕者,他们多为喜作禅诗的文人居士。寄禅与他们谈禅论佛,甚为相得。空闲时则编纂修改四十多年来积累的两千多首诗作。
老友杨皙子这一年来在政坛上很活跃,穿梭于南北政府之间,为南北合作出了不少力。但从上海到北京,这位方外法师也听到不少关于这位由君宪忽转共和的老朋友的闲言杂语。寄禅很想与皙子见见面,说说话,无论是谈政治还是谈佛典,他与皙子都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很可惜,皙子到青岛去了,且等他回京师再说吧!
除开皙子,这位六十二岁被佛门视为真正的六根清静的老法师还惦记着一个人,那就是净无。别人都不知道他还有这段凡缘,甚至连他本人也弄不明白,他对她的这份情义究竟有多重。
每当夜阑更深他一人枯坐青灯下,或者中宵黎明他辗转在冷硬的禅床上,那个时候,净无听他说诗时的欣悦的面孔,以及拒绝她的要求时失望伤心的眼神,便会从他白天静如枯井的脑中浮出,晃动于他的眼前,他会感觉到一种格外的温馨,也伴随着一种强烈的自责。四大皆空的说教,焚指礼佛的决心,在那个时刻里便统统不能再起作用了。这种折磨会一直到晨钟敲响众僧起床时,才会慢慢地消失。
多少年来,这份痛苦悄悄地侵蚀着他的心。他不能对任何人说起,也包括净无在内。来到京师一个多月了,他时常寻思着要去慈悲庵会一会净无。但一想起那年与净无分手时,她那种恋恋不舍的黯然神情,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以心度心,他知道那一次短暂的聚会,一定将给净无的心灵带来很长时间的不平静。算了吧,何苦再给她增添烦恼呢!
这天午后,道阶兴冲冲地跑来说:“师父,咱们法源寺出宝贝了!”
“出了什么宝贝?”
“这几天阳光好,我要管藏经楼的大醒法师把经书搬出来晒一晒。大醒法师偶尔在装唐朝写经的木柜里发现了一个夹层,打开夹层看时,里面藏着一张古画,是吴道子画的关公爷的像。”
“吴道子的画?”寄禅站起来说,“去看看,若真的是吴道子的画,那的确是个宝贝。”
寄禅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