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静竹的鼓励,自我的检讨,使杨度相信自己的转变没有错
裕太后,太后慌忙过来制止了。假若小皇上死命都不同意呢,那个老太监不就丢了命?”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亦竹得出了结论:“我看这君主制是要不得,革它的命是对的。”
静竹说:“皙子,昨天《民视报》上登了一封给你的公开信,骂你不该放弃君宪转向民宪。”
“是吗,报纸在哪里?”杨度放下碗筷。
“在我房里,放在梳妆台上。”
杨度忙起身离席。
杨度找到《民视报》,报上的公开信是两个不相识的人写的。信上说他前不久还标举君宪,一下子忽又变为共和,好比一个得一夜之欢就改变贞节的寡妇。这个比喻,让杨度看了很觉恶心。他气得把报纸扔到地上。想一想,又捡起来看下去。
信上的语言真是刻薄极了。说什么若真有见地,不为利害所动,则无论持君主还是持民主,其人可贵而其言可信。假使那年从日本回国后不受朝命,不拜官爵,始终和革命党携手合作,那么今日名不在孙黄之下。又如事变刚起就与政府断绝关系,投身民党提倡共和,虽蒙寡妇再醮之嫌,尚不得与娼优并论。如今朝三暮四,反复无常,是自取其辱而为社会所轻。
公开信甚至还说,中国之所以闹到这般地步,正是因为士大夫轻节义,毁廉耻,倾危反复,追逐一己之名利的缘故。现在这些人又见风使舵,往共和政府里钻。若共和今后在全国建立,这些绝无心肝绝无廉耻之徒充塞其间,那中国的前途真堪痛哭。
下面还有几段话,杨度实在无力看下去了。他的手脚已发软,背上冒出冷汗,终于瘫倒在静竹的床上。过一会儿,略觉好些了,他坐起来细细地咀嚼着这封信。他发现这封信里有不少似是而非的东西,他想写篇文章答复,又难以着笔。上海回来后满肚子的热情,被这勺冷水一浇,差不多去了多半。
杨度心里快快的,一连几天打不起精神。谁知破船偏遇打头风。湖南传来消息,一个新成立的名叫国民协进会的团体通电全国,说杨度在武昌起义后奔走南北,比附满酋,力请袁世凯出山,是一个大汉奸。按照他们的会章,判处杨度死刑,并没收他在湖南的家产,拘捕他的妻子儿女。
杨度得知此事,又气又急,赶紧给杨钧拍个电报,要他把嫂子和侄儿女暂送到湘绮师那里躲避一下,以后再接他们进京来住。
幸好第三天,胡汉民、汪精卫便在南京联名发出通电,为杨度说情。孙中山也亲自致电湖南都督谭延闿,请他派兵保护杨度的家属。
原来,国民协进会是几个激进的革命党人组织的团体。他们绝对排斥满人,排斥为满人做过事的旧官僚。杨度那年为粤汉铁路事得罪了一批湖南士绅,他们向该会进谗言。这个会的过激言行得不到人们的拥护,没有几天便自行解散了。所谓判处杨度死刑一案,自然也没有人去执行。
但此事又给杨度一个刺激。放弃君宪转向共和遭人讥嘲,协调南北和谈成功也遭人诬骂,为国家办事真是艰难呀!
杨度意志消沉下来。他关起门来读诗练书法,一天到晚几乎不说一句话,烟灰缸里的纸烟头堆得高高的。静竹、亦竹看在眼里,疼在心头。十来天过去了,杨度的情绪仍未好转。静竹实在忍不住了,这天午后她走进书房,只见杨度又在闷头吸烟。她轻柔地叫了声“皙子”后,便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心里还不舒畅吗?”静竹美丽的丹凤眼里满是爱怜。
杨度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不要老是这样。”静竹软软柔柔地劝道,双手托起他的下巴,细细地端详许久。“皙子,这些天来你瘦多了。”
这双纤纤的女人手里似乎蕴藏着炽烈的热源,情绪冷落的前秘密使者顿时浑身温暖起来,疲软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