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江亭再题《百字令》:昨宵一梦兼春远,梦里江山更好
代表团中一部分人认为朝廷接受了请愿,便不再活动了。惟有湖北的汤化龙、湖南的谭延闿、四川的蒲殿俊等几个议长还守着“速开国会”的宗旨不放,准备第四次请愿。
正在此时,东三省又来了许多请愿代表。载沣不能再容忍了。他命令民政部和步军统领衙门将东三省代表递解回籍。又将活动最厉害的天津籍议员温世霖发戍新疆,并下令各省督抚弹压请愿代表。这第四次请愿胎死腹中。大清国的国会,一直到它的覆灭始终没有开成。
杨度是坚决地站在国会请愿派这一边的。他与张謇、汤化龙等人频繁接触,为他们出谋画策。为配合国内请愿派的活动,他在《顺天时报》上发表《布告宪政公会文》,申言自己力主速开国会,以救危亡的一贯态度。并尖锐指出,外人图谋瓜分灭亡中国,乃今日中国最为危险之事。同时又强调,只有实行君主立宪制,才是中国救亡图存的最好出路,而自己“本最初救国之怀,负天下安危之责,不以一时毁誉得失而易往昔之宗旨”。这以后他又上了一道速开国会折,大声疾呼“非速开国会不足以救国势之危”。奏折递上去后杳无音讯。他愤而交《帝国日报》公之于世,表示对国会请愿活动的公开支持。
以载沣为首的朝廷对宪政假热心真反对的态度,内外国事的日益艰难,使杨度的心情甚为抑郁,这期间虽有亦竹生女,静竹瘫痪渐有起色之喜,也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快乐,而张之洞的病逝和夏寿田遭家祸请假回籍,又给他增加几重优愁。
刚办过七十二岁寿筵的张之洞便病入膏肓了。临终的这天中午,长子仁权慌忙上报朝廷,被国事搅得昏头昏脑的载沣这时才想起要去看看他。张之洞从武昌调到北京后,一直处在衰病之中,这次病情急剧恶化,其原因正是来自载沣。
半个月前,张之洞扶着病躯亲登醇王府,指出载沣执政以来许多不妥之处,其中最大的失策在于专用亲贵。兄弟连翩长陆、海军大权,实为先朝未见,望改弦易辙。载沣不但不听,反而叫他只宜静心养病,不要多管国事。张之洞身任疆吏数十年,早已养成了颐指气使的骄慢气习,现在做了领班大学士、军机大臣,一片好心为了国家的安危而不顾自身的安危,这个被他视同孙辈的年轻人,居然可以摆起监国的架子,教训他?张之洞当面不敢顶撞,回到寓所后捶胸打背高声叫道:“不意受此等气,今日始知军机大臣不可为也!”连叫两声后,大口大口的血便不可遏制地吐出来,从此一病不起。中外名医迭进方药,均告无效,病势日渐危险。但他头脑依旧清醒。见载沣来了,他仍想以儒臣的一片诚意,对这位年轻摄政王作最后一次规劝,使之明瞭亡国危机已迫在眉睫,从而猛然醒悟,振作朝纲。
当载沣来到病榻前时,张之洞勉强睁开眼睛说:“惊动王爷,心实不安。”
载沣说:“老中堂公忠体国,有名望,好好保养。”
张之洞十分吃力地说:“公忠体国,所不能当,廉政无私,不敢不勉。”
谁知这几句话大大地刺伤了载沣的自尊心。因为张之洞上次力谏他不该让两个兄弟做陆、海军大臣,其理由便是应避彻私之嫌。
“静竹,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张之洞想得好好的一番正言悦论无法说出来,气得闭上眼睛不理载沣。
载沣刚走,小皇帝的师傅陈宝深进来探视,问:“监国刚才说了些什么?”
张之洞轻轻地摇摇头,叹道:“他什么话也没说,也不让我讲话,大清国的国运已走到尽头了!”
张之洞将子孙唤到床边,吩咐仁权执笔,在他早已写好的“勿负国恩,勿坠家风”的遗训上再加几行字:“吾生平学问行十之四五,治术行十之五六,心术则大中至正。”
就在这天夜里,一代名臣张之洞带着无穷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