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他靠雷锋精神支撑了几十年的非人命运
“老地主,今天生产队有只粪缸破了,你下去修一修!”
第一次有人叫他地主,陈月盘说,“我有名字嘛”,人家愣了一下,说“你就是地主,有什么不能叫的?快去把活干了吧!”
陈月盘心里闷了一口气,可干完活,累了个半死,就忘了这口气,反倒乐滋滋地自我总结道:“我又在做农民的长征路上迈出了一步。”
“老地主,今天是元旦,社员们放假了,生产队的母猪要生崽,没有人管,你搬到猪棚去管一管吧!”生产队长说此话时连商量的口气都没有,完全是一副命令式的。陈月盘话到嘴边,想说一声自己也希望能在元旦假期里去儿子那儿看看孙儿,可他刚刚开口说话时,对方早已人影都没了。
“老地主,最近上面有话,你们‘四类分子’以后出门要请假,另外你也不要每天到镇上上早市了。”又有人通知说。
陈月盘站在原地想说又不知说什么,因为他越来越感到只有别人在不断地向他下达各种命令、各种限制,而自己想表达意见的机会都没有了,即使能吐半句话,人家也根本不听不回答。
地主?我真的是地主?为什么地主就得受这么多限制?凭什么对我也这么限制?
“凭什么?就凭你是大地主一个,你说凭什么?笑话。”总有一天陈月盘可以说话了,可人家就这么回答他。
这回陈月盘真生气了,他回家就抄起笔给那位当过自己学生又一起在抗战时期干过地下工作的已经当上常熟县委领导的学生写信,他想问个究竟。
一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陈月盘始终没有盼到那位当了县官的回信。有次陈月盘听说那个姓仲的学生到大队来检查工作,陈月盘瞅机会跑到检查队伍前面,想亲自当面问一声自己的学生,可人家远远看到“老地主”向他走来时,就问身边的公社武装部长:“你们这儿对‘四类分子’(即地富反坏作者注)怎么管的?”随行的公社武装部长随后便气势汹汹地跑过来用手指戳着陈月盘的鼻子骂开了:“你这个老地主怎么贼心就不死?回去给我罚三天苦力!”
悲愤之中的陈月盘又给他当年一起革命和抗日的如今都在政府和军队里当领导的熟人、同学、战友写了一封又一封信,他想:过去与自己一起战斗的那么多人中总有那么几个人是了解我陈月盘的吧,总该出来为我说几何公道话吧?于是他等啊等,突然有一天,大队民兵营长找到了他,手里拿着一大叠信件,毫不客气地朝陈月盘一扔,板着脸说:“以后你给外人写信先交我们,然后再由我们看是不是该发出去。”
那天,陈月盘听这话后,半天没有从惊呆中回过神:怎么,我连写信的权利都没有了?
从此,他再也不给任何一位过去曾经与他并肩参加革命或被他救过命的同事、战友、同窗写一封求助信。他心里说:你们眼高,我陈某心高。
此后,明细人情世故的陈月盘作出了一项重要决定:老婆和孩子们,你们以后再也不要同我来往了,我一个人过,你们都过你们自己的,不要管我这个“地主分子”!
陈月盘有3儿3女,大儿子也是地下党出身,其他几位读书的读书。参加革命的做革命工作,本来就远离他,这回他向孩子们发出一道“家规”叫他们不得“犯规”,否则就不是陈姓。
最让陈月盘难作决定的是与自己往日相依为命、相懦以沫的妻子。自己已经50多岁的人了,还恋什么儿女情长嘛:“你的路长着呢,该怎么走就往下走。”他对妻子说了绝情话。可是真当妻子挥泪向他告别时,陈月盘这回可忍不住眼泪哗哗而下……俗话说,50出头,病魔纠缠。人生悲剧,莫过于在年迈的日子里孤独度苍生呀。可一个“老地主”,还有什么值得别人费心思的呢?陈月盘望着贤妻的背影,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