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为新中国成立而策反未成回家当了“恶霸地主”……
下了一首:
瓦灶石台绳凳,纸窗竹径泥墙;
风微日暖豆花香,沽得南邻新酿。
再不关怀世事,从此老死家乡;
芒鞋箬笠立斜阳,呼鸭绿蒲塘上。
陈月盘告诉我,他此时年值四十有三。后来9个月里,他这位革命出身的“地主分子”第一次正式当起种田的农民,学会了锄田,学会了牵牛犁地。“一句‘再不关怀世事,从此老死家乡’,是不是对以往自己的革命生涯有些懊悔之感或者说看破红尘的意思?”我吟着陈月盘50多年前的诗句,总感觉当时他的心态很灰暗。
陈月盘老先生听完我的话后,不屑一顾,说:“错了错了。如果说当时我一点也没有伤感之情,那不客观。但从那时起,我确实发誓‘再不关怀世事’和‘从此老死家乡’。因为经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我发觉自己可能本来就不能成为革命和时代中那些力挽狂澜者,所以干脆就省了那份心思,老老实实当个靠自己双手自食其力者。这不是赌气。我从小爱读古人的诗作,尤其是欣赏陶渊明笔下的那种田园生活。可我觉得陶渊明还不是一个纯粹的乐农派。我可以说比他要更多一层对田野和土地的情感。因为我从小生活在江南水乡,对这儿的一草一木,我觉得太恬静太美丽太符合我这个人了。故当轰轰烈烈的大事情做不成后,当不能实现个人理想中的那种大成功后,我的心一下又回到了原始的那种田园式的理想境界之中。因此我觉得自己比陶渊明更少了几分知识分子的清高,多了几分对泥土的亲近。与其说对泥土的亲近,还不如说我对家乡的那份抹不去的眷恋。陶渊明不为五斗米而折腰,那么如果给他五石米呢?可能情况就不一样了。但我不一样,当我立志后半生与土为伍时,我心头极其坦荡自然,绝没有一点为难自己的地方,否则之后50多年里经历的事特别是解放之后一直当‘老地主’的非人经历,我就早已挺不住了,不知死过多少回了。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我只有点头的份儿。因为我只能相信这样一个简直有点怪的老头的话,我扪心自问:“假如我像他经历的几十年多舛命运,能像他那样挺得过来吗?挺得如此乐观自如?还挺得如此延年益寿?我想我肯定做不到,我想不是我一个人做不到,而是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陈月盘的人生魅力就在于此。这便是一个小人物的不一般之处。
芸芸众生,命运各不相同,有些事是无法比较的。也许找不出第二个与陈月盘的命运相同的人。
一顶“地主分子”的帽子,使当年的革命功臣蒙受的不白之冤非常人所能想象。而让陈月盘最寒心的也并非在土改时被评为地主成分,恰恰是这过程他所感受到的那种切肤透骨的世态炎凉。
新中国还没成立的时候,由于陈月盘自己早已接受共产主义思想的教育和影响,当他着手接管家产后,便开始整理以前租上留下的佃田,加上他的思想深处就根本清除了剥削阶级意识,因此在短短的时间里,他把绝大部分的佃田该卖的卖掉了,该送给那些贫苦乡邻的就送出去了,最后只剩下百十来亩地作为自己生活和耕作留在名下。解放了,土改运动便在全国展开,第一件事就是按地划成分。轮到陈月盘时,土改干部不知如何执行政策了,因为按政策,他当时的地大概就够个富农。但是谁都知道他陈家是历代富裕大户,那些政府准备划在地主成分线以内的地主分子就向土改工作队施压,甚至放言说你们要把我们划为地主,那他陈月盘就应该是第一个划地主成分的人。如果他漏划了,证明你们共产党有偏心眼,就是看在陈月盘曾经为你们共产党办过事。要是那样的话,既然在陈月盘问题上你们共产党可以不按政策办,那凭什么非要我们执行你们的政策呢?
当时执管陈月盘所在地区的区委领导正晕当年陈教过的姓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