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马恶战,滇军突然偃旗息鼓
酷热难当。长蛇般的队伍在重山密林间恹遢遢地爬行——滇军总指挥卢汉骑着一匹青鬃马,不时举起望远镜向先头部队眺望,对侍从副官下达命令:“向后面的弟兄传我口令,迅速跟进,不许掉队!”他脸色悒郁,神情不安,狠狠地朝马屁股上甩了一鞭,青鬃马长嘘一口粗气,“咴咴”地叫了两声,向前奔去。
卢汉奉蒋介石和省主席龙云之命,亲率三个师南下打广西。两万人马的滇军,浩浩荡荡,长驱直入,大有锐不可当之势。先头部队是素来勇猛善战的张冲“铁军”师,他们抵进右江,就占领了百色、四塘、田阳诸渡口重镇,于是便更加趾高气昂,且声言:“十日内荡平右江,直捣南宁!”——卢汉对此淡然一笑,此情难言。
突然,侍从副官急匆匆送来一份昆明急电。卢汉接过一看,是上司龙云发来的:广西吕焕炎来急电称:多日来进入右江之桂军与共匪展开激战,李明瑞率共匪残部正向桂黔边山区逃窜。特令你部全速前进,将共匪堵截围歼右江一带……
卢汉只看了电文的一半,便一脸怒气地将电文稿甩给了侍从副官,骂了句:“扯他娘个蛋!姓吕的搞的是假情报!”
据他所得到的可靠情报:黔军王家烈师已停止南下广西,镇守黔边;桂系谢崇坚、黄金廷,仅有三千乌合之众,已被红军打散,逃进深山老林;滇军来打广西,红军是主动撤出百色,而并非向桂黔边山区逃窜。
进而,卢汉又想:滇军入桂,虽有两万人马,但人地两生,孤军深入,战线过长,后勤供应困难,弄得不好我卢汉损兵折将,连老本都会拼丢在广西的红土壤里。
卢汉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按照蒋介石的意图,滇军和黔军要摆成两条战线同时南下夹击红军,然后进攻南宁打桂系。但如今王家烈以镇守榕江军事要地为借口,抗命蒋介石,把入桂的黔军悄然撤了回去——王家烈自是聪 明之举,不会像龙云那样听从蒋介石的摆布,把自己的弟兄送进虎口。直到率兵出动前夜,他还向龙云苦心相劝,对老蒋之命,应以少量兵马聊作应付, 不必兴师动众。而龙云不知哪根神经错乱了,对老蒋膜拜称臣俯首听令,并点他的将,领兵两万入桂剿共。恐怕龙云被老蒋的“迷魂汤”灌得昏昏醉了: 一剿共匪二打桂系,可与老蒋分得三分利。
太阳还有一树干高,队伍到了平马镇,卢汉即下令停止前进,在平马至果化一线分前后集结点安营扎寨。
卢汉跳下马,懒洋洋地朝草地上一歪,顿感全身精疲力竭,难以支撑,大张着嘴一个波次接着一个波次地打哈欠,鼻涕直流——眼尖的副官晓得,长官的烟瘾发作了。便急忙挽扶起他走进刚支起来的帐篷里,将一杆精致的鸡血玉烟枪递到他手里,迅捷而熟练地提起烟针从烟包里挑出一颗绿豆般大 的烟土,装进烟枪里,随即划火柴点燃了烟灯。
卢汉斜着身子躺在油布上,手执烟枪,对准火苗贪婪地吸着,眼睛微眯,神情愈发显现出安详自得,似湎入幻境,化羽登仙。
这是一支“两杆子兵”的队伍,从司令长官到下属列兵,每人都有两杆 枪——一杆钢枪、一杆烟枪。他们不抽鸦片就走不动路,打不了仗。那些兵卒就是为了能抽上鸦片才被招募从军,只要有鸦片抽,他们打起仗来玩命。当卢汉躺在帐篷里大过烟瘾的同时,他的下级官兵们也都纷纷像变魔术似地端出了各自的各式各样的烟枪。有的躲到石崖下吸,有的趴在草丛里吸,有的迫不及待干脆生吞几口大烟面待一阵紧张而默契的忙乱之后,整个宿营地变得安详有序,温馨恬静。在烟鬼们的眼里,漫山遍野的罂粟花正盛 开得红红艳艳,一股股醉人的幽香浸漫了丘坡草地鉴于滇军气势汹汹入桂夹击红军的态势,红七军主动撤出百色,但并没有离开右江,只是撤至平马南面的思林一带山区隐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