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纪事兼忆隆福寺
。结果小孩子们无心事,就缠着解放军玩。钟将军的警卫班吴班长人很好,用三轮车带着孩子们玩,一个急转弯摔了萨娘,当时“哇哇”大哭,吓得吴班长脸色发白——伤了老百姓的孩子在当时的部队是大事。结果连续几天他用自己的津贴买糖果给萨娘安抚,生怕她到首长那里告状。实际呢?当兵的对孩子毫无经验,孩子嘛,哭过了就完,哪有不依不饶的呢?
胡同里什么人都有,“文革”的时候不免挨整,但是应对就各不相同。我们邻居有个修钢笔的小业主被抄家,都说他家有钱,可是什么也抄不出来。“文革”后才知道,这位先生十分机智,他买进了大批金笔的笔尖,削去后边钢的部分,把金尖藏在了自行车的大梁里。批斗的时候中午有时人家休息一会儿,下午接着斗,他家老太太给他送饭,他一吃就是两大碗,很心宽。我祖父的朋友郭大爷就不行,“文革”一起来,他就吓得够戗,家里有一些老山参,怕人家抄家,又不敢扔——那时候红卫兵经常检查垃圾,有的“反革命诗词”就是从垃圾里抄出来的。干脆水煮了一家人吃下去。那东西是吊命的,凡人吃了如何得了,顿时一家人都上火发烧,嘴角起大泡。医生不给治,因为他不敢说实话。幸好胡同里有个退休的老中医龙振怀心善,让他吃泻药,泻得死去活来的才挺过来——不等人家动手,差点自己把自己折腾死。
不过,这个地方的人心都比较宽,改朝换代也见得多了,只要有可能,大多数的时候还是安安生生地过日子,斗争精神不浓。所以,我和朋友聊起胡同的记忆呢,都想不起“文革”这类激烈的事情。记得什么呢?早年家里用的水缸。等自来水供应稳定了——大概是邓小平时代吧,就不用了,都放在院子里。里边儿养上水草,放上鱼,后来还有荷叶,放在院子里葡萄架底下,我们常常干的勾当就是把葡萄上一指头长的大青虫抓来,淹死在水缸里。大人常常阻止我们这样做,因为他们还得把死虫子捞出来,但要是被淹的是蚂蚁,就没有人管。还有就是每家每户的房子都挺高,木头椽子特别粗。家里买的点心和吃剩下的东西都习惯用篮子挂在椽子上,为的是怕老鼠偷吃,结果小孩儿想吃也得求大人或哥哥姐姐帮忙。
胡同里的生活平平淡淡,您要是想金戈铁马呢,这儿肯定是找不着战场,可您要是想寻找一方清凉安生的所在呢,您就来北京的胡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