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笋记
一直对小时候看过的一篇童话记忆犹新。故事说有个农妇怀孕了,她有天站在自家阳台,看到隔壁的莴苣田是那么绿油油、水灵灵,忽然就很想吃莴苣,整天闹啊闹啊的,她的农夫老公只好去隔壁巫婆家偷菜。第一次成功了,农妇立即把莴苣做成沙拉,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觉得味道实在是太好了。第二天农妇还想吃,并且是两倍那么多,农夫只好硬着头皮又摸进了隔壁的农田,结果被巫婆逮到了。巫婆说,你来偷我的菜,可以啊,随便拿,但是你妻子生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要交给我。农夫很害怕就答应了。后来,农妇生了个很漂亮的女儿,巫婆如约来拿走了(这对白目的父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故事的名字叫作《莴苣公主》。
我合上书就想:莴苣这东西该有多好吃啊?一定超美味吧!后来才知道那个便宜得要死的饭堂常客“莴笋”,就是莴苣,梦顿时破裂了。
莴笋是一种友好的良家妇女型蔬菜,价格很便宜,透彻的绿有如小家碧玉,并不会切了它就给你变色,也不常呈现熟得烂透的无节操外形。你要清炒它,它好吃;你把它烫进火锅,它也很好吃;你把它生切了凉拌,也还是不错——这么好脾气的蔬菜,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即使是老得过了头,也只是默默在你嘴里起了一团渣,决然不会第一时间给你脸色看。
我非常迷恋吃莴笋,觉得它色香味俱全,而且有种清雅的草本芳香。这种瓜果类食物会令我比较放心,总觉得像叶子菜这样和农药接触面积很大的食材比较难被清洗彻底,而削掉外皮就直接得多。在广州,我有个秘密饭堂在重庆大厦,并非香港尖沙咀那个印度人聚集的重庆大厦,而是广州的“重庆办事处”,位于犀牛路附近。他们一楼有个小有名气的川菜馆“小洞天”,但只有少数资深饕餮才知道,沿着小洞天门口的小径一路拐进去,在一栋朴实的居民楼底下,还有个灯火通明的小餐厅。它原本专门为办事处的员工服务,经济实惠,后来也很大气地接纳了知道它的有缘人,只要你进去点菜,他们照样为你服务,没有“面斥不雅”的自以为是。它甚至没有名字,不过我们都叫它“重庆饭堂”。
重庆饭堂的菜都是家常川菜,做法比较粗,所幸是用油用料都还过得去,茶滚饭热,吃吃没有架子的小菜还是挺不错的。毕竟是自家小窝,并非旨在圈钱,服务也属于半自助,米饭管够,自行拿碗去窗口装就是了。他们家的炒莴笋就是草根风范的一绝,嫩莴笋切成均匀的丝状,蒜蓉热油快炒,就这样放在白碟上桌,没有半句啰唆。莴笋有这样的魔力,它本身就是一种装盘,你根本不必用胡萝卜雕一朵花放在旁边,它就已经非常秀气地款款步出,如此透彻的嫩绿和精致的肌理,随便炒炒就这么清爽可口,你不禁会感谢造物主的神奇。
而且,快炒莴笋就是要在这种接地气的小餐馆才美味,这边厢厨师刚炒完起锅,那边厢服务员已经快步端起放到你面前,烟火气还未散去,所谓一热三鲜,真是大赞。不像大饭店,厨房部做完还要传菜,等服务员端着盘子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你的包间,此时香烟已经烧了一大半。
大酒店的莴笋也有叫我记忆深刻的佳品,那是在北京柏悦酒店的“主席台”餐厅。一道凉菜“翡翠莴笋”,切功已见功夫,切成长方形薄片,中间又破开几个口子,莴笋柔和地呈现螺旋姿态,就像竖琴一样极具几何美感,你甚至猜测不到厨师到底是怎么下手的。这种切法不只是为了炫技,这道凉菜用的是上好的新鲜青花椒来炮制,增加接触面可以让莴笋中间吸收更多的汤汁精华,吃起来无比的麻辣鲜香,虽然是小白菜的素雅外表却滋味无穷。莴笋经过精心挑选,生熟适中,脆软程度拿捏巧妙,毫不留渣,是非常出色的一道前菜。
凉拌莴笋也是我家婆婆的拿手好菜,那是另外一个路数,自然不如主席台那么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