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稠酒与泡馍
由于馍的品质特殊,加上泡制的技术,任你将馍掰得细如碎米,泡出来也不会糟、不会烂,粒粒可辨,吃起来很劲道。无论汤多汤少,味道香腴可口,瘦中有肥的大块牛羊肉又香又嫩。吃泡馍要配以香菜和辣椒酱,另放在盘中,可以自己添加。糖蒜也是必不可少的,起到爽口和解腻的作用。
无论在同盛祥还是老孙家泡馍馆,吃泡馍的气氛总是热烈的。掰馍时的谈笑,服务员穿梭似的往来,大海碗中冒出的热气,以及弥漫在店堂中的牛羊肉汤和糖蒜的味道,浑然一体。三秦子弟纯朴憨厚,你在桌旁与人搭讪,决不会遭到冷遇,如果请教泡馍吃法,乡党们更是滔滔不绝,如数家珍。一碗泡馍下肚,大汗淋漓,酣畅至极。
黄桂稠酒也是西安特产,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远古,商周时祭神、祭祖先的醴就是稠酒。《诗经·周颂·丰年》“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中的醴就是此物。后来也做为款待客人的食品,因此《诗经·小雅吉日》又说:“以御宾客,且以酌醴醴。”醴虽属酒类,醇的含量却很低,大约只有两三度,不会喝酒的人也能喝上一壶。汉代楚元王刘交很敬重大夫穆生、申公等人,经常与他们饮宴,穆生性不嗜酒,因此每到刘交设酒请客,都要为穆生特别安排醴酒。就像今天在宴会上给不会喝酒的人预备可乐或雪碧、果茶一样。后来刘交去世,他的孙子刘戊即位,开始时也为穆生设醴,慢慢地就逐渐淡忘了。穆生感到不妙,说:“可以逝矣!醴酒不设,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将钳我于市。”后来“醴酒不设”的典故就专指恩宠渐衰的征兆了。
稠酒的味道类似江南的米酒和四川的涝糟,但与之相比,更胜一筹。一是绝无杂质,二是质地醇厚,不似米酒和涝糟那样稀薄。我也是性不嗜酒,但对稠酒却情有独钟。在陕西宾馆开会,每饭必有稠酒,开始每桌置两壶,顷刻即罄,后来关照厨房,撤去一切饮料,只上稠酒,直到大家尽兴。
西安的黄桂稠酒是以桂花为辅料,除了米酒的清醇之外,还有一点淡淡的桂花香气。黄桂稠酒在西安以“徐记”最为出名,但现在各处均以“徐记黄桂稠酒”为招牌,也就真假难分了。真正的好稠酒应该是倒出来质如淡淡的牛奶,乳白色中略显微黄。盛稠酒的器皿最好是锡壶,酒要喝热的,锡器传热快,温起来便利。
泡馍与稠酒是我最喜爱的两样西安特产,可惜“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想在吃泡馍时佐以黄桂稠酒,在西安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西安泡馍馆大多是回民所开,西安回民泡馍馆决不卖稠酒。吃泡馍就稠酒的享受只有过两次,一次是去北京新街口的西安饭庄楼上,泡馍是好的,而稠酒是装在玻璃瓶中,喝一瓶开一瓶,且是冷的。另一次是在西安,因去陕西考古所公务,主人坚持请我吃饭,盛情难却,但我提出决不去大饭店,只愿去吃羊肉泡馍,无奈只得主随客便,从考古所出来,往大雁塔方向步行,有一泡馍馆,倒也干净,掰馍聊天之余,偶然瞥见墙边有一木架,上面摆列了一排锡壶,有大小两种。试问服务员可有稠酒,答称有现成热稠酒,于是欣喜过望。一大碗油脂羊肉泡馍,一大锡壶黄桂稠酒,吃得大汗淋漓,胜似多少山珍海味。
吃泡馍、喝稠酒、听秦腔是去西安的三大乐事。八十年代我第二次去西安时,在钟楼附近的同盛祥楼上吃过优质泡馍(也称油脂泡馍,汤肥肉嫩,价格略高于楼下)之后,又在街角喝上一碗黄桂稠酒,再过马路到钟楼邮局后面的易俗社看一出秦腔《火焰驹》,实实在在地做了一次关中子弟、三秦乡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