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回北京!
10月下旬的一天,老顶山公社党委秘书来,向丁玲和陈明传达中央(1978)55号文件,即中共中央转发的中组部、中宣部、中央统战部、公安部、民政部《关于全部摘掉右派分子帽子决定的实施方案》)。文件中指出,对于过去错划为“右派”的人,要坚持有错必纠的原则,做好改正工作。
“摘帽”与“改正”,完全是两种性质,前者的右派性质并没有改变,只是摘掉帽子;后者的“右派”属于错划,应予平反改正。他们两人分析了形势,认为,陈明划右派,完全是受丁玲的株连,因此应该属于“错划”;此外,丁玲的问题光坐在家里等是不行的,现在阻力还很大,应该到北京去活动,找人做疏通的工作。陈明说:我去一趟北京!11月30日,陈明动身进京。
陈明刚走,家里就来了客人。12月1日,丁玲吃过早饭,正在服药时,一个陌生人推门走了进来,见丁玲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赶紧自报家门说:“我是马烽!”丁玲一下子想起了旧时熟悉的音容相貌。啊,可不是马烽嘛!马烽说:“老了,老了,你都认不得我了。可是我还是认得你,即使走在大街上也认得出来。”他们有二十多年不见了,两个人都很激动,丁玲急切地问到这个人,那个人。马烽告诉她,文研所的老人里,五七年没有打成右派的就是他和陈登科,主要因为他们是在地方上。马烽现在是山西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是参加社教组来长治的,他说今天是路过,过几天还会来。他记得丁玲能喝一点酒,带了四小瓶山西名酒,还捎来几斤湖南桔子,说是康濯托他捎来的。他说,桔子好不好不管它,这可是湖南你家乡的。丁玲听到康濯的名字,立刻想起一些往事,便说,过去的事不管它,千里送鸿毛嘛,人的了解、人的感情是不能夺走的。丁玲又提到《人民文学》上林默涵的文章,马烽说那篇文章很坏。丁玲听了很高兴,觉得有了个知音。
过了两天,家里又有人来,是当年文研所丁玲所喜欢的学员刘真。刘真找了个借口,说《诗刊》约她写彭德怀,她要找丁玲了解材料,长治革委会宣传部就派汽车把她送来了。她在丁玲家里几乎整整呆了一天,告诉丁玲:“许多人都问到你,想知道你的情况。”她谈到五五年和五七年的事情,说他们最恨康濯,大家在一起时就骂康濯,有人找她调查材料,别的作家她都说好话,只有对康濯例外。她还谈了许多文研所熟人的情况,说到谷峪、李涌都被划为右派,在黄泛区劳改,孩子又多,生活狼狈凄惨。丁玲听了心里很难受。
整个12月,丁玲是一个人独自过的。她和陈明频繁地鱼雁相传,沟通情况,商量对策,这是又一场战斗。10日,丁玲致陈明信,要他在北京“不必多找人,但也不躲人,理直气壮些,但少说多听,沉着老练。我们二十来年都在底下,我们带有泥土气,就是人民群众的感情。我们长时期受压迫,但要有一种抗压的味儿,我们是直的、硬的,不是曲的、软的。” 14日晚上丁玲给王震写信,提出想再去北大荒。又给陈明写信说,“先寄上给王的一信,明天寄给邓、胡的信。我对这事考虑了两天,决定这么办,自然还得先同你商量。这样办有几点好:一、实际也是催胡。二、我们明年五月去北大荒,八九月回来,将有收获,可以写五六篇短文。”过了两天,又给陈明写信说到为什么想去东北,因为可以写王震,而“这些文章还是容易出货,现在要拿货,长篇可以留着慢慢写。你若有文章见报,人家不管你写得好不好,只注意你是‘出’来了。艾诗人(按指艾青)这点是对的,鸭蛋爸爸(按指罗烽)就相反,白(按指罗烽夫人白朗)则自找苦吃,我们要向前看。你我的身体也不是那样坏嘛,还得打江山,不能吃老本,何况现在还无本可吃,本还不知在哪里?我若从东北回来,就不会再回这里老家了,我们找一间房子就行。不安家也很好嘛。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