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页
一二五
赶车的把式吓得浑身打颤,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会子事。说:“老爷!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这是!”正在絮叨,后头来了一队兵,那个小军官赶上去,捽着车夫的领口大骂:“真他娘的!整着个儿是共产党,整着个儿都是共产党!”
打着骂着,把车夫倒剪起胳膊,五花大绑送到行营去。时间不长,陈贯群带着骑兵飞跑过来,吹胡子瞪眼睛大骂:“共匪……捣乱……砍脑袋!”他指着门楼大骂了一通:“甭闹,到不了明天,就要给你们个好看儿!”又气愤愤地骑着马跑过去了。
江涛一进大门,老夏一下子抓起他的手,说:“闹得好!”他这么一说,人们都扭过头来看。曹金月跑过来拍着他的脊梁说:“你就是闹海的哪吒,龙王爷都不能怎么你!”
他这么一说,人们嗡地笑着跑过来,你拽住手,他拽起腿,把个江涛一下子扔上去,又落下来接住。刘光宗把嘴唇亲在江涛的脸上,说:“同志!我可怎么亲亲你哩?”老曹死攥住江涛的手,说:“咳呀!我们又饿不死了!”这时,广大群众是属于江涛的,他们拥护江涛的主张和行动!
老夏看人们兴奋得不行,笑笑说:“圣徒们!不要闹了吧,敌人还在外头围着!”又对张嘉庆说:“忙带江涛到楼上去歇歇儿。”又伸开脖子大喊:“各归各位!快去上岗!”
江涛和张嘉庆两人走上北楼,张嘉庆打了盆洗脸水,又拎了一壶开水来。江涛洗着脸,说:“嘉庆!你摸摸我的口袋!”
张嘉庆问:“摸什么?”
江涛伸出腿,哆嗦着说:“你摸摸看!”
张嘉庆纳着闷问:“口袋里有什么玩艺,摸个什么劲儿?”
江涛跳起来,笑着说:“你摸呀!快摸呀!”
张嘉庆走过去,伸手向他裤袋里一摸,摸出那两个夹满肉的大烧饼。冷不丁两腿一跳,夸地戳在地上。说:“呀……呀……好呀!”他心上兴奋,摁窝儿吃了一个。才说吃那一个,刚咬了一口,又想起老夏。他说:“给老夏留着吧!好东西不能一个人吃!”
江涛向老夏传达了学联的意见,决定:在半天半夜的时间里,饱吃饱睡,养养精神,准备好鞋脚。明日午夜三时开始行动!
两次购粮的斗争,从这座小城市传开去,传到工厂,传到乡村。把斗争传说成奇侠风度:来无影,去无踪,窜房越脊,出奇制胜……
这天夜里,天还闷得厉害,黑云笼罩了城市、乡村、树林和土地,笼罩了整个世界。在这黑暗的世界上,人们在做着各种不同的梦:朱老忠和严志和,走在秋日的田垄上,掂着沉甸甸的谷穗儿微笑。涛他娘,象失去孩子的母亲,还把乳头塞进孩子嘴里。衙门口里没出息的狗,摇着尾巴,流着口涎,盯着主人筷子上的骨头。刽子手,穿着韧鞋、灯笼裤子,咧着嘴耍起大刀,对观众的喝彩颇为满意。被围困的人们,在黑暗的恐怖里,止不住地愤怒和惊悸……各式各样的梦,不同的梦。
午夜以后,十四旅的骑兵,开始从东郊兵营出发了,人闭着嘴,马衔着嚼口,没有一点声音。象一条黑色的链条,从东郊拉向西郊,向第二师范前进。
江涛睡了长长的一觉,因为过度兴奋,心上还不断地跳动。爬起身来,打了个舒展,抖动了一下身子又站住。他在夜暗里,走到楼栏前看了看。眼前漆黑,听得有猫头鹰在对过育德中学的枯树上,狰狞地笑着。笑声刺激了他,打了一场寒噤,头发都竖了起来。操场上篮球架子底下,有两个人影对立着抽烟,烟头上闪着通红的光亮。他走下楼梯一看,是老刘和老曹。老刘手里拿着红缨枪,老曹腰里插着一把刀,他们在等待着突围时刻的到来。
在夜暗里,看得见岗位上有人在巡逻。抬起头看了看天上,象漆染过的一样,看不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