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页
一一七
郭全海没有吱声。他的念头,和老孙头的想法是不相同的。他寻思他负责这屯子工作,把这屯子工作搞好了,人人分了可心地,个人还愁啥?大伙都好,他也会好。他是共产党员,萧队长对他说过,共产党员就得多想人家的事,少打自己的算盘,他觉得有理。他一向就是这样:自己的事,他马马虎虎,全屯的事,他就想着是他个人的事一样。老孙头却想的不同,他想着:南门外的那块抹斜地,百年不用粪,他寻思他自己是要不到手的,老初这汉子和张景瑞那小子,都不会让他。他寻思着这一块地,与其落在不知谁的手,宁可叫郭全海领着。郭全海是他对心眼的朋友,又随和,又大方,他帮他争到这块好地,往后上他地里劈穗青苞米,还能不让?寻思到这,他跳上炕沿,大声叫道:
“别吵了,听郭主任要地。”
大伙听到郭主任要地,一下都不吱声了。老头队的人说:“先尽他要,咱们比苦、比功劳,谁家也比不过他。”
郭全海噙着小蓝玉嘴烟袋,没有吱声,老孙头忙代他说:“他要南门外韩老六家那块抹斜地。”
郭全海坐着不动弹,说道:
“别听他瞎说,你们先分。”
人们说啥也要把这块抹斜地分一垧给郭全海。郭全海回想起来,他在韩家吃劳金,在这块地上甩的汗珠也不少,这一垧地,侍弄得好,黄闪闪的苞米,能打十石,交完大租子,两个人吃穿不完,他知道这是大伙的好意,平常人一人半垧,他是跑腿子,分一垧是准备他娶媳妇的,他接受了大伙的好意,要了这块地。为了报答大伙的好意,他要尽心竭力给大伙干活,努力把工作作好。
大伙分了可心地。老田头笑嘻嘻地说:“这下可有盼头呐。”老孙头宣布,他家分的一垧地,要种三亩稗子,稗子出草,供牲口吃,牲口养得肥肥壮壮的,冬季进山拉套子,不能误事。李大个子的铁匠炉子连日连夜生着通红的烈火,他正忙着给人修犁杖,打锄头,准备来年大生产。
屯子里的人都下地里插橛子去了。桃花雪瓣静静地飘落在地面上、屋顶上和窗户上。农会院子里,没一点声音,萧队长一个人在家,轻松快乐,因为他觉得办完了一件大事。他坐在八仙桌子边,习惯地掏出金星笔和小本子,快乐地但是庄严地写道:
彻底消灭封建势力,就是彻底消除几千年来阻碍我国生产发展的地主经济。地主打垮了,农民家家分了可心地。土地问题初步解决了,扎下了我们经济发展的根子。翻身农民在共产党的领导之下,会向前迈进,不会再落后。记得斯大林同志说过:‘落后者便要挨打。’一百年来的我们的历史,是一部挨打的历史。一百年来,我们的先驱者流血牺牲渴望达到的目的,就是使我们不再挨打的目的,如今在以毛主席为首的中共中央的英明领导下,快要达到了。
写到这儿,萧队长的两眼潮润了,眼角吊着两颗泪瓣。萧祥是个硬汉子。他出门在外,听到妈病重,因为没有钱抓药而死去的信息,也没有掉泪。这回却淌眼泪了。但这眼泪,不是悲伤,而是我们这一代的有着为人民服务的大志的群众政治家的欢喜和感激的标记。
三月二十一日,桃花雪停了。分完地以后,萧队长和郭全海、李常有诸人把经验总结了一下,萧队长和老万,一个人骑一匹马,连夜回县去开扩大的区书联席会,准备出席四月省委召开的县书联席会议的材料。
家家的地里,都插了橛子。妇女识字班领导妇女编筐子,选籽种,做完一些农忙时节不能做的针线活。男子们掏粪送粪,调理牲口,修整农具,打下一年烧的柴火和柈子。屯子里的粪堆变小了,消失了,而每家的院子里都添了漆黑的小山似的柴火垛,和焦黄的围墙似的柈子墙。
三月的化冻的日子里,天气暖和了。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