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茫。一场性命攸关的大误会
吃过早饭,彭德怀和黄公略信步来到团部外面的柳堤上,走了几步便席地而坐看堤下的渔民拔钩收鱼。说起广州起义,黄公略脸色又阴郁下来,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唉,石穿兄,我这一次险些命丧羊城!”
原来,就在去年12月11日,黄公略从黄埔军校悄悄跑出去,参加了轰轰烈烈的广州起义。13日,起义失败了,他又悄悄回到黄埔军校。不久,他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白色恐怖甚嚣尘上之际,他竟然有这样的胆魄,实在是难能可贵了。彭德怀听着,一阵钦佩之情便油然而生。
公略又说:广州起义失败之后,国民党反动派到处抓人杀人,不仅是共产党人和革命志士被一批又一批推入血泊之中,无辜的老百姓也遭受了这场劫难。他从广州到上海、汉口、岳州,这一路上见到的都是紧张和萧条,那些酒楼、店铺和茶馆的墙上,都写着“莫谈国事”或“宽饮自乐”之类,真是人人自危,个个惶恐呵。只有南县还好一些,总算比别处安定多了。
彭德怀笑了笑,说:南县的恶狗也咬人,只不过我们不客气地敲了敲这群恶狗的牙,他们才老实下来,你知道安百一吗?他的牙现在还龇着呢。又说到时局问题。
黄公略问:“石穿,你近几个月是怎么想的呢?”
一句话,引出彭德怀许多的感慨。他说:我想的可多呢。你去年1月去黄埔,那时候我的心情就不好。何键这条老狗杀了那么多人,却在军队里大搞什么佛法运动,叫嚷什么“佛法无边”呀,“与三民主义殊途同归”呀,又是召开佛会念经呀,又是让军官受戒呀,尽是些迷魂汤和障眼法。实际上,山雨欲来风满楼,那个戴斗垣旅开进慈利县,立马杀了江垭区农民协会的常务委员,如果我不管,这事情就会越闹越大。
黄公略听到这里插一句,说石穿兄你这样子会暴露自己的呀。彭德怀点了点头,说好在周胖子良心未泯,念我对他的救命之恩,尤其是不知我是共产党员,况且他现在又处于观望阶段,才没有把我怎样。
“我看,还是小心一些,鲁莽会误了大事的。”公略又说。
彭德怀沉思不语。末了,他心情沉重他说到北伐战争的失败,说到“四一二”大屠杀和“马日事变”,一声声都是难以言喻的苦闷和忧郁:“唉,我曾两次向周磐建议,要出兵去消灭夏斗寅,去消灭许克祥这群兔崽子,我想率部去扭转革命的危机,可是周胖子不干。第一师是在唐生智东征失败后退到南华安一带的,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何键的控制。往后怎么办?我真想好好听听你的意见呢。”
话说到这里,很自然的就引到了武装起义的问题上。两人磋商了半天,都觉得没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不行,没有自己的根据地不行。纵观当今天下,正是军阀纷争、武装割据的年代,那老蒋其实也没能统一全中国,他控制的只是江、浙、闽、淮四省,对湘、鄂、赣、豫四省只能半控制。东北呢,易帜而未改制,那虎子张学良未必就听他老蒋的;西北呢,是冯玉祥和地方军的地盘,谁又能插进手去呢?西南地区原封未动,大有自成一统之势;两广的军阀认了个法国干爹,正在进行割据呢。共产党要打天下,非得有自己的军队自己的根据地不可。
英雄所见略同,理应志同道合,两人越说越兴奋了。黄公略问道:“你 怎么看周磐这个人?”
彭德怀说:“周磐的官比袁植小,野心却比袁植大。他跟我的感情不错,实质是在利用我为他练兵打仗,现在又想利用你替他办军校培养他的人。他叫嚷要打倒新军阀,其野心是想取代蒋介石。此人绝不是共产党人,‘马日事变’之时他袖手旁观,就已经暴露了他的真面目。所以,咱们的秘密行动和真实目的,可不能让他觉察出来,更不能告诉他。”
听着这一番入情入理的分析,黄公略赞许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