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游戏
start和JOE的初次相见,在我的记忆中是没有声音的。
好像一场出了故障的电影,看到半途意外地停格。黑暗中银幕上凝固的是突兀的画面。没有说完的语言,没有做完的事情。徒留空白的怅然。
我忘了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那一天是她的网站举行的酒会。
波特曼温暖空旷的大厅,从网络背后出现在日光之下的人群,像一群
面目全非的鱼。盲目的喧嚣。
我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喝着一杯冰冻可乐。他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开始为孤独感觉可耻。像一个陷入绝症状态的人,清醒而无可救药。
然后我发现那个男人就是我自己。
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碰翻了我的杯子。
她很年轻。穿着脏的仔裤,裤管卷起,边缘已经磨得起须。
男式的黑色毛衣,空荡荡地裹在身上,能从领口看到脖子的肌肤。
羽绒外套,球鞋。苍绿色的贝纳通棉围巾,很皱。
黑发凌乱,脸上的皮肤很干燥,有起皮的碎屑。但是没有任何化妆。
玻璃杯突然摔落在地上,褐色的液体在地毯上泛起细小的泡沫。
她恍然的手似乎是在瞬间,紧抓住我的手腕。
她清脆的惊叫和玻璃一起碎裂在空气里。
但是我只看她微微发蓝的眼睛。婴儿蓝。脆弱得好像要化为虚有。
她应该对我说过一些什么,比如手指冻得麻木了或者对不起。
但是我只看到她婴儿蓝的眼睛。
然后我举起手,用手心蒙住了她的眼睛。
我似乎对她说了一句什么。也许我是在说,没关系,没有人注意到的。她单薄的皮肤轻触到我的手,我能感觉到脉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她的眼睛在我的手心里慌乱地眨动着,然后安静。
周围的人群纷纷投以暧昧的漠然眼神。
那一刻,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想让她看见破碎。
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的心里没有留下没有声音。
只有她似笑非笑的黯淡的脸。
我的公司在外滩。是一幢陈旧的法式建筑,已经被时间抚摸得颓败不堪。
我常常站在宽大的窗台后面,眺望远处矗立的高楼大厦。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个悲观的人。
我做的是保险业,在这个行业里应该属于业绩尚可。但是我并不是一个能够把工作当信仰的人。因为我不觉得健康和生命能够用金钱来替换。
业务单上有密密麻麻的姓名,如果一旦兑现,那些名字就意味着死亡和意外。
这使我感觉空虚。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离死亡很近的人。
在大学里读的是物理。下铺的男孩来自广东,黝黑而健壮,名字似乎是叫陈。
陈在校队踢足球的时候,常常有女孩坐在操场上期待他活力充沛的射门。但是在大一快结束的时候,陈突然割脉自杀。
早上发现他的死亡,拉开被子,里面是凝固是硬块的血,坚硬的粘稠。
很多人疑惑,因为他们觉得喜欢运动的人都应该单纯而健康。但是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常常在凌晨的时候,我会无端地惊醒,然后听到陈的哭泣。
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哭声听过去短促碎裂。这种原因暧昧的哭泣,让我感觉非常恐惧。那是一种气息。
我想也许我能够闻到死亡的气息。
大学毕业以后,我抛弃专业,选择做人寿保险。
多年的工作似乎已能够麻木我的恐惧。也让我领悟,人的不可承受的脆弱。
恐惧太重的东西渐渐会失去分量。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