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错过一次听布道的机会。到了晚上,不断压抑的冲动产生了令人心荡神怡的快感,她又沉醉其中了。印度的丐僧,用贞洁使他们产生的欲念来补偿他们的贞洁。阿尔芒和德-朗热夫人与这些丐僧颇为相似。大概公爵夫人也终于将爱情融化在这兄弟般的爱抚之中了。在任何人眼中,恐怕这种爱抚都是洁白无邪的。然而她的大胆设想却已经把这视为极端道德败坏。否则她总是动摇不定,其不可解之谜又该如何解释呢?
每天早晨,她打算向德-蒙特里沃侯爵关上她的大门;每天晚上,到了约定的时分,她又任他迷惑了。她软弱无力地抵抗一阵,后来就不那么凶狠了。她的话语变得温柔甜蜜、娓娓动听。只有一对情人才能如此。公爵夫人施展出她最闪闪发光的智慧,最动人的娇媚。待到她将情人的心灵和感官挑动起来,如果他紧紧抱住她,她也很愿意任他撕扯和揉搓。
然而她的狂热有其“ra”(拉丁文:顶点;绝顶)。当他到达这个程度时,假如他为狂热所左右试图超过界限,她总是动起气来。没有哪个女子敢于无端地拒绝情爱,顺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于是德-朗热夫人很快又给自己筑起了第二道防御工事。这道防御工事比第一道更难攻破。她谈到宗教的恐怖。她为天主的事业辩护得这样好,最雄辩的神甫也望尘莫及;天主的报复从公爵夫人嘴里出来,那就从来没有这么合乎情理。她既不引用讲道的词句,也不用浮夸的华丽辞藻。不,她有她自己独特的“感人手法”。对阿尔芒最热切的请求,她以泪水模糊的目光和一言难尽的手势作答。她请他饶恕,要他不要再讲下去。再多说一个字,她就再也不要听他讲话了,她会死掉。仿佛她宁愿死掉,也不愿意要罪恶的幸福。
“违背主的意志,难道是小事么!”她对他说,又抬起由于内心斗争激烈而变得微弱的声调。这位貌美的女戏子显出哪怕暂时左右自己的矛盾心情也极为困难的样子。“男人们,整个大地,我都心甘情愿奉献给你;可是,为了一时的快乐,就毁了我整个的前程,你真是够自私的了。算了!你看,你不是很幸福吗?”她又补上一句,向他伸出手来,而且在他面前身着室内便装,这自然又给她的情人以不少慰藉,他也只好知足了。
这个男子火热的激情使她感到非同寻常的激动。为了留住他,或者出于软弱,她有时也任他夺去飞快的一吻。可是她立刻装作非常恐惧的样子。她满面绯红,就在长沙发变得对她十分危险的一刹那,将阿尔芒逐出长沙发。
“阿尔芒,你的快乐都是我要补赎的罪过。为此我要赎罪、悔恨的!”她失声大叫起来。
蒙特里沃见自己不得不与这贵族女子的石榴裙相距两张椅子那么远,便蓦地冒出亵渎天主的话语来,低声抱怨天主。公爵夫人于是动起气来。
“我的朋友,”她冷冷地说道,“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拒绝信仰天主,人是绝对不可信的呀!住嘴,不要这样说吧!你的心灵太崇高了;不会干出愚蠢的放荡行为的,放荡就是妄图扼杀天主呀!”
讨论神学和政治问题,对她来说,是使蒙特里沃平静下来的温水浴。她极为精采地为专制政体辩护,用专制主义的理论将他引到距这小客厅十万八千里以外的地方。他被激怒了,再也不知道回到爱情上来。敢于赞成民主制的妇女很少。如果她们拥护民主制,未免与她们在情感上的专制主义矛盾太大。可是将军也常常抖动鬃鬣,将政治抛在一边,如雄狮一般发出吼声,气喘吁吁,向他的猎物猛扑过去。爱情使他变得凶猛可怕,再次向他的情妇进攻。炽热的心、炽热的欲念久久燃烧,他再也受不住了。
每当这位女子感到情欲相当撩人,足以使她失足的时候,她知道就在这一时刻走出小客厅:她在这里撒播了冲动,现在她要离开这充满冲动的场地。她来到大客厅,坐在钢琴旁,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