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伯爵居住在富丽堂皇的公馆里,开支向公家报销。爱米莉在伯爵的采邑里度过了她的童年,吃得好,穿得好,享尽了童年的幸福;她的每一句话,她的姐姐、哥哥、母亲,甚至父亲,都当作圣旨奉行。所有的戚都溺爱她。她达到懂事的年龄时,正是家庭最走运的时候,因此她继续享受人生的幸福。巴黎的富贵荣华,在她的眼中是当然的享受,就象童年时代父亲的采邑中有茂盛的花果和乡间一切设备供她享受一样。从小时候起,她的一切愉快的意愿从来没有得不到满足,到了十四岁,她投身于社交界的漩涡时,也同样看到人人对她俯首帖耳。
在幸福里生长,她逐渐养成享受的习惯:讲究的服饰,金碧辉煌的沙龙,富丽堂皇的车马,正和那些真心的恭维,或假意的奉承,以及宫廷的盛会和荣华一样,对她已成为不可缺少的东西。和大多数被宠环的孩子相同,她用暴君的态度对待宠爱她的人,用娇媚的态度对待冷淡她的人。她的缺点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日益发展,她的双亲不久就要为着这种有害的教育而自食其果。
德-封丹纳先生位居显要,每次举行宴会,总能招引许多青年男子到来,而爱米莉到了十九岁年龄,还不想从这些青年中挑出一个夫婿。她的年纪虽轻,而在社交界,却能毫无拘束地享受一个妇女所能享受的最大限度的思想自由、她象帝王一样,没有一个朋友,但是到处都成为恭维的对象,对于这种恭维,即使一个品质比她好的人,恐怕也难以抵挡。她的眼波一转,就能在一颗最冷淡的心中唤起爱情,因此,任何一个男人,即使是个老头子,也没有勇气来反对她的意见。
和她的姐姐们比较,她的父母花了更多的心血来培养她,她的绘画相当不错,能说意大利语和英语,钢琴弹得无比的好;她的歌喉受过许多名师训练,使她唱起歌来具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她既聪明又具有文学修养,好象为了证明马斯卡里尔的话:“高贵的人一生下来就懂得一切。”她能够毫无困难地谈论意大利派、荷兰派、中世纪或文艺复兴时代的绘画;信口开河地批评古今文学作品,而且用尖酸刻薄的语句突出一部作品的缺点。对她倾倒的人群,信服她的每一句简单的话,就如土耳其人信服苏丹的圣旨一样。
她在浅薄的人们中炫耀自己;对于学问高深的人们——她的狡黠本性使她能认出他们——她就尽量施展她的无限娇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逃过他们对她的深入观察。她的迷人的外表象一层漆一样遮掩着一颗无忧无虑的心,遮掩着少女们常有的那种以为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了解她们的卓越心灵的成见,遮掩着由于家庭出身和自身的美丽而产生的骄傲。她的心灵还未受到爱情的激烈情绪的侵袭,因此她将青春的热情全部倾注在对身分和门第的热爱上,对平民阶级表现出极端的轻蔑。她对新封的贵族也非常不逊,竭尽心力使她的父母能和巴黎圣日耳曼区那些著名的家族并驾齐驱。
爱米莉的这些思想感情并没有逃过德-封丹纳先生善于观察的眼睛,他的两个长女结婚时,德-封丹纳便受够了爱米莉的冷嘲热讽。这位老贵族把长女嫁给税务局长,次女嫁给新近才晋封为男爵的官员。税务局长虽然也享有一些继承下来的贵族领地,但是姓名前面并没有作为贵族标志的那个“德”字,有那么多人拥戴王上正是为了这个“德”字;新封的男爵也太新了,使人忘不了他的父亲曾经做过木柴买卖。
讲究逻辑的人见这样做都感到惊奇。德-封丹纳已经六十岁,通常达到这个年龄的人是不容易改变自己的信念的,老贵族的思想发生这样重大的变化,并不仅仅是由于居住在这个现代的巴比伦——巴黎——的结果,在巴黎住久了,一切外省人都想丧失他们生硬的性格;德-封丹纳伯爵这种新的政治观念也是得到王上宠爱,听从王上的忠告所致。
带点哲学家气质的路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