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充满了深奥的暗喻,每句话都得煞费苦心去猜测,弄得他的额上都沁出了汗珠),最后使他忘记应当按照礼节先去拜会女主人.待到他听见省长夫人的声音,这才想起他本该做的事来,可是省长夫人已在他身旁站了好几分钟了.省长夫人风雅地摇着头,用委婉里略带慧黠的声音说:"哟,帕维尔.伊万诺维奇,原来您在这儿!"省长夫人的话,我无法准确地传达出来,不过她说得极为亲切动听,颇象那些爱描写客厅里高雅社交活动并喜欢卖弄自己这方面知识的上流社会作家笔下的贵妇人同情人互通小曲的腔调,那话的大意是:"莫非您的心真被人家全部占领,竟没有剩下一小块地方只要是最小的一个角落去容纳被您无情遗忘了的人".我们的主人公马上转身,正要张嘴答对他的辞令大概决不会逊色于时髦中的兹翁斯基.林斯基.利金.格列明们和各种机灵的军人们的谈吐,但无意中一抬眼睛,他便忽然目瞪口呆地停下了,好似劈头盖脸挨了一棍.
站在他面前的原来不只省长夫人一个人:她还拉着一个妙龄女郎,年方二八,娇艳的金发,清秀的眉眼,尖尖的下颏儿,令人魂飞魄散的鸭蛋脸儿,这模样儿,画家画圣母的时候会用来做模特儿的,在俄国这种模样儿是少见的,在俄国山也好,森林也好,草原也好,脸盘儿也好,嘴唇也好,脚也好,什么都爱长得大大的.这女郎就是他从诺兹德廖夫家出来在路上因为车夫或马匹的胡涂而使两车古怪地相撞,并使缰绳纠缠到一起,米佳伊大叔和米纳伊大叔帮忙排解巧遇的金发姑娘.奇奇科夫惊喜异常,一时竟连一句好听的话也说不出来,鬼才知道他咕哝了一些什么,格列明也好,兹翁斯基也好,利金也好,一定是不会这么咕哝的.
"您还没有见过我的女儿吧?"省长夫人说."刚毕业,寄宿女中学生."
他回答说已经有幸在一个偶然的场合见过了;他还尝试着要多说几句,但连一个词儿也说不出来.省长夫人又说了两三句话,便拉着女儿到大厅的另一头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而奇奇科夫呢,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一个人兴致勃勃地上街去散步,正要大饱眼福的时候,却想起似乎忘了一件什么东西,便忽然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那样子实在是再蠢不过了:无忧无虑的神情转瞬就从他脸上消失;他在苦苦思索毕竟是忘了什么:不是手帕吧?手帕在衣袋里呀;不是钱吧?钱也在衣袋里呀;好象齐齐全全,什么都带在身上,可是一个无形的精灵却偏偏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他忘了什么.因此他便迷离惝恍地看他面前熙来攘往的人群.飞驰而去的马车.列队行进的一团士兵的高筒军帽和枪支.商店的牌匾,但什么他都是漠然无视.奇奇科夫也是这样忽然变得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了.这时从太太们的香唇里向他投来大量含蓄而委婉的暗示和问话:"我们这些可怜的凡人可以斗胆问问您在想干什么吗?""您那思索翱翔的幸福之乡在何方?""使您陷入甜蜜的沉思之谷的那位女士的芳名可得一闻吗?"但是对此他都一概置之不理,于是那些优美动听的问话便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他倨然无礼,竟很快就撇下太太们,到大厅的另一侧去搜寻省长夫人和她的女儿去了.但太太们却并不想这样马上就放过他;每个人都暗下决心要把自己最擅长的本领全展现出来,把极能征服我们心的各式各样的武器拿出来.必须指出,某些太太我说的是部分,不是全体,有这样一个小小的弱点:她们要是发现自己的哪一部分长得特别好前额也罢,嘴也罢,手也罢,便认为她们脸上最好的那一部分便会首先映入他人的眼帘,人们便一起说:"瞧啊,瞧啊,她那又高又直的鼻子多漂亮!"或者:"那方正的前额多么迷人!"哪位太太的肩膀长得好,她便坚信只须走过年轻男人的身旁,他们便会惊讶着,赞不绝口地说:"啊,这位女士的肩膀美极啦!"而关于脸.头发.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