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两对牧场房舍的桌球室里,球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索妮娅把它们紧挨着放在架子上,这是她清洁工作的一部分,主球搁在球桌的另一头。温切尔把夹克挂在一张椅子上,拿掉球架,连打了七球,然后让自己放松注意力,让全身松弛下来。当他在桌边弯下身子时,点三八手枪从他的腋窝处悬垂下来,这让他不太舒服。他取下了肩上的枪套,把手枪塞进了靴带里。
厨房的电话响了起来,铃声短促,又响了一下,然后就沉寂下来。有时候当风暴来临时它就会这样,即使那风暴是在一百七十公里开外。电话线可是拉得很长,覆盖了整个得克萨斯。温切尔走向一个书架,从一个匣子里取出了一把小提琴,它曾经属于一个名叫阿克·威廉姆斯的牛仔。温切尔从来都不算什么音乐家,但这把小提琴多年来陪伴着他在大路上度过了那些漫长的岁月。他知道的六首歌里有一首是《西伐利亚华尔兹》,他在边境的那段时间里,莉莉安很喜欢这首歌。他调了弦,关上了桌球室的灯,在黑暗里站着,拉起这首华尔兹。
露辛达也喜欢这首歌。但她最喜欢的是《银铃》。所以他开始拉《银铃》,并开始思念露辛达。他喜欢思念露辛达。在一种似乎被砂砾和烟尘、上千个旅馆房间里的旅客带进来的泥土,以及上百万双打扑克的手所弥漫的生活里,在他的记忆里,露辛达总是散发着一种甜美的气息,像刚梳洗过那样清新脱俗。当温切尔第五次奏响《银铃》时,高原沙漠上已经敲过了凌晨两点,他努力地像鲍伯·威尔士乐队那样,尽量不露痕迹地把主音从一个键调到另一个键,偶尔漏掉一段旋律,心里一直都在想着,自己和露辛达应该永远都不放弃那些他们曾经一起拥有的东西才对。
当林肯大陆沿着前街(这是九十号公路的当地叫法)开过去的时候,得克萨斯州的克里尔塞格诺镇正睡意沉沉,林肯车在一个闪烁着的红灯前停了下来,这是通往城镇的道路上唯一一个需要停下的地方。
“嗨,看哪,火车站里有辆美铁全美铁路客运公司的简称。火车。”马蒂指着自己的右侧说道:“我打赌我们本来可以坐这辆火车离开这儿的。我们本来可以有个包厢,并且在休息室里打牌或干点儿别的什么。不会有爆胎,什么烦恼都不会有。我们怎么就没坐火车呢?”
司机注视着从他前头穿过交叉口的一辆黑白色警车:“克里尔塞格诺警署,保护公民,为公民服务。”他给了那警车充分的时间开得更远些,开向它要去的地方,然后才从闪烁的红灯前把车开走,继续向东方行驶。
“美铁正喷着汽出站呢,和我们正同路。我们怎么就没坐火车呢?”
“我不知道,马蒂。没想到去坐火车,我猜。另外,火车不能给你我们需要的那种机动灵活。瞧,我们只需要再走十五英里就行了。再对一下人家给我们的那张手画地图。”
马蒂展开了那张从一本法律册子上撕下来的纸,眯起眼看了看:“没错儿,这上头就说还有十五英里。我们最好考虑把装备从引擎支架上拿下来,捏在咱们手心里。”
“我们会的,一接近我们要去的地方就这么做。”
康尼车开过了一个马鞍店,开过了索尼克快餐店,开过了窗户上覆着胶合板的乔拉酒吧,开过了停车场里的牛仔,那些牛仔正在自己的车边大饮啤酒。他们转过身来,注视着康尼车滑过他们身边,他们的帽子拉得低低的,脸部隐藏在阴影里,看起来有点挑衅。
“停车场里的那群人看上去挺讨厌的。”司机说道。
“是啊,用拴在引擎支架上的贝瑞塔给他们一炮,他们就不会那么讨厌了,对吧?”马蒂转身看着那些正盯着林肯车看个不停的牛仔说道。
开过了几家汽车旅馆,他们看到了一顶西方最棒剧组的大帐篷,上面写着:欢迎全体剧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