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让我,让我细看看你的脸
从他嘴里飘出来的音符带着这样一种爱慕和恳求的情调,真使所有的心都涌起了一股爱的愿望。
奥利维埃想起他自己在隆西爱牧场里的宅邸窗下,也曾低声唱过这一句。他曾认为这句有点儿庸俗,而现在涌到了他嘴边像是爱情的最后一声呼唤,最后一次祈求,最后一个愿望和他这一生中能等待的最后一个恩典。
这以后他就什么也不听了,什么也听不进了。一阵锐利的妒忌发作将他撕裂了,因为他刚好看到安耐特将她的手绢蒙上了眼睛。
她哭了!那就是她的心,她那还什么也不知道的妇人幼小的心觉醒了,活跃了,感动了。在这儿,她就在他的旁边,并没有想到他,然而她得到了这种启示:爱情可以使人生颠倒动荡。而这种启示,这种启蒙,她是通过这个可怜的华而不实的歌唱家得到的。
他几乎不再妒恨法朗达侯爵了,这个傻瓜他什么也没看出来,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可是他多么憎恨这个穿紧身衣,启迪了这个年轻姑娘灵魂的人!
他禁不住要扑到她身上,像扑向一个快要被坐骑压住的人身上似的,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引开,把她拽走,对她说:“我们走吧!走吧!我求求你!”
她越是听,她的心就越是颤!而他又是何等痛苦!他曾经这样痛苦过,但是没有这次残酷!因为重生的嫉妒就像重新撕开的旧创。他想起来了,开始是在隆西爱从墓地回来的时候。那时他头一次感到她从他身边溜走时,他对她,对这个像个小动物般的无拘无束的小姑娘一无办法。可是在那里,当因为她要采花惹怒了他的时候,他最多想到的是粗鲁地制止她跑跑跳跳,要把她留在身边;现在是她的心灵本身要溜走,抓不住的。唉!他回想起了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细微嫉妒的零星打击给他留下的各种痛苦痕迹:每次她注意、称赞、喜爱或者想要什么东西时,他就嫉妒。这是那种难以觉察的连续的嫉妒,对一切吸引了安耐特的时间、注视、关心、欢喜、惊讶和感情的东西他都嫉妒,因为这一切都从他那儿分走了一丁点儿她的感情。他不在场时她做的一切,他不知道的一切,乃至她的出门,她的读物,一切看来她喜欢的,他都嫉妒。他嫉妒过一个在非洲英勇受伤而巴黎为他忙了整整八天的军官,嫉妒过一个广受赞扬的作家,嫉妒过一个她从未见过,只是缪塞基欧为她朗诵了几段不知名青年诗人的诗。总之妒忌任何被人在她面前称赞过的,那怕只是泛泛说起的男人。因为当人爱一个女人时,哪怕那个女人只是表面上对别的男人感到兴趣,他也不能在忍耐时不感到难过。在他的心里有一种专横的要求,要在她的眼里只有自己。他要她看不见、不认识更不欣赏任何别人。一碰到她好像要回过头看看谁或者认清谁,他就挡到她眼前,假使不能撵走这个人或者整个儿消除这个人的影响,他就会一直痛苦到心里。
奥利维埃面对着这个仿佛在歌剧院大厅里播散爱情、摘取爱情的歌唱家,感到了这种痛苦。他为了这个高音歌唱家的成功埋怨世上所有的人,埋怨他看见的在包厢里被激奋了的女人,埋怨给这个胖子特殊荣誉的那群傻瓜男人。
一个艺术家!人家叫他做艺术家,一个伟大的艺术家!这个小丑,一个陌生思想的表演者,他能取得许多胜利,但原作者从不是这样理解的!唉!人类艺术大师为那些无知的或者假装的爱好者工作至死,而这就是社交场中这些人的公道和智慧!他看着这些人拍手、鼓噪、颠倒若狂,早就在他新兴户式的骄傲心底里酝酿的这种旧恨使他更加恼火,变成对那些单单靠着出生和钱财而权势显赫的低能儿的极端狂怒。
他一直到演出结束都-声书记问声不响,受着这些想法的折磨。后来,等到场上的兴奋风暴平静之后,他将他的胳膊伸给了公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