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当我这样需要您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感到你们两个人都离得远远的。
我感到您离得这样远,这样缺少您,是不同平常的。从来不曾,即使在我年轻的时候,您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是我的一切!我有一段时期早就预感到这种危机,这种预感应当是圣-马丹①夏日的一线阳光。我感到的痛苦是这样不同往常,因此我想向您倾诉。您设想设想吧,自从您走了以后,我竟无法散步了。以前时候,甚至几个月以前,我很爱独自一人在马路上闲逛,看看路上的人和事物,体味观望的快乐和步履欣然压马路的趣味。我无目的地朝前走,就是为了走,走为了吸吸空气,为了做梦。现在我再也办不到了。当我迈步跨下马路时,一种苦恼,一种类似放跑了狗的盲人的恐惧压迫我。我变得心神不安,像是一个在森林迷了路的人。我只好回去。巴黎对我成了空虚的,可怕的,引人烦恼的。我问自己:“我上哪儿去?”我回答自己:“哪儿也不,既然我只是散步。”然而我不行,我已经办不到做无目的的散步了。只要一想到朝前走我就疲倦得要死,腻烦得不堪。于是我到武术俱乐部去熬受凄凉之苦。
①Saint-Martin位于法国西部的小岛,终年多雾。
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因为您不在这儿。对此我是毫不怀疑的。当我知道既然您在巴黎,我就可能在某个巧合的人行道上遇到您,任何散步就不会是无效的。我可以到处去找您,因为您可能在任何地方。假使我找不到您,我至少可以找到安耐特,因为她是您的衍生物。你们双双使我对街道充满希望,遇到你们的希望,或者是你们从远处向我走来,或者我猜到了而追随你们。于是这个城市对我也成为可爱的,那些满街来来往往的身材像您的女人使我的心为之跳动,她们使我不断保持期待,使我目不暇接,引起我那种亟想见到您的渴望。
您会发现我是十分利己主义的,我可怜的朋友,我这个像老鸽子咕咕咕这样对您诉说孤独的人,让您流下十分痛苦的泪。原谅我吧,我已经太让您宠惯了;当我没有了您,我就叫:“救命啊!”
我吻您的脚,求您可怜我吧。
奥利维埃
隆西爱,七月三十日
我的朋友:
谢谢您的来信。我多么盼着知道您爱我!我刚过了一些可怕的日子。我真相信痛苦会将我致死了。它像装在我胸臆之间的一块肿瘤,而且它不断地长大,使我憋气,要把我掐死。请来的医生为了医治我一天犯四五次的神经发作,给我注射吗啡,差点把我弄得发疯。而我们正巧碰到了高温天气,更加重了我的病情,使我陷进了过度兴奋状态,接近谚语昏迷。但星期五的强劲暴风雨后,我略平定了一些。应当告诉您,自从安葬那天起,我再没有哭过。可是您瞧,当大风暴来把我淋了个透时,我忽然感到从我的眼睛里涌出了眼泪,慢慢的,稀稀疏疏的不多的热泪。啊,这几滴珍贵的眼泪使我受了多少苦!它们简直像爪子将我撕碎了,我的嗓子也被扼住了喘不过气来。而后,这场泪来得快了,大了,变热和了。它们从我眼睛里像泉水一样往外涌,来得这样快、快,以致我的手绢都湿透了,只好另找一条。而心中痛苦的垒块像软化了,溶解了,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从此开始,我从早哭到晚,而这救解了我。要是人不能哭的话,最终就会变成真疯或者送命。我仍是孤独的。我的丈夫在地方上转,我坚持他带着安耐特,这样可以让她散散心,安慰安慰她。他们坐车去或者骑马去直到离隆西爱八到十古里①。虽然她忧伤,可是她使我想起了青春之花,她的双眼充满了生命的光辉,被乡野的空气和这一段旅程鼓舞起来了。能生活在她这个年纪多么美好啊!我想我们还得在这儿休息十五天或者两周;而后,虽在八月我们也将回到巴黎;您知道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