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的,下星期三。”
“您是能早上五点动身的那种女人吗?”
“啊,不是,正相反。”
他失望了,凉了下来,立刻对这项自发的邀请动摇。
然而他仍然问道:
“您几点能动身?”
“哟…九点!”
“不能再早点?”
“不,不能再早,这已经太早了。”
这位老头儿犹豫了。那肯定会什么也钓不到,因为太阳一热,鱼儿就不再咬钩。可是那两兄弟迫不及待要安排这次聚会,当场就将一切组织安排好了。
于是在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三,珍珠号就在埃芙岬的白色岩岸下抛了锚,一直钓到中午;而后小睡,接着再钓,这回什么也没有钓着。罗朗老爹后来不久发现罗塞米伊太太实际是只爱也只欣赏到海上溜溜;所以当他看到钓线不再动时,在没来由的不耐烦中使劲骂了声倒霉,这气既是对着抓不到的鱼,也是对着毫不关心钓鱼的寡妇。
这时,他抱着激动贪婪的快活心情看着抓来的那些鱼,他的鱼;而后抬眼看看天色,注意到太阳已经低了,说:
“嘿!孩子们,我们是不是往回走点儿?”
这两位收了线,卷起来,将洗干净了的鱼钩勾到软木塞上,等着。
罗朗已经站了起来,用一个船长的方式察看天边,说:
“不会有风,划吧,孩子们。”
忽然间他胳膊朝北一伸,接着说:
“瞧,瞧,南安普敦的船。”
平静发光的无垠海面像一幅展开了的蓝色织物,闪耀着金色的火红的光,远处,顺着他指出的方向,在粉红色的天空中升起了一道黑云。在云下面极远处,人们可以看到一艘从遥远的地方看来像是很小的船。
向南还看得到许多别的烟云,都来自勒-阿佛尔的防波堤附近,人们只能勉强看出那条白线和在端头直直地竖着像一只角似的灯塔。
罗朗问道:
“今天是不是‘诺曼地号’该进港了?”
让回答说:
“是的,爸爸。”
“将单筒望远镜给我,那边的船我想就是它。”
这个老爹拉开了筒管,架在眼上调好焦距,找到视点,忽然间为看清楚了而高兴之极:
“对,对,就是它,我认识它的双烟囱。您要看吗,罗塞米伊太太?”
她拿起了这玩意儿对着大西洋的远处。也许她没有对准它,因为她除了一片蓝和一个彩圈,一个圆的虹彩之外什么也看不清,而后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些时圆时缺的东西,叫她心慌。
她将望远镜还回去的时候说:
“我从来不知道用这种仪器,这玩意儿也让我那位整小时呆在窗子前面看船经过的丈夫生气。”
被得罪了的罗朗老爹回答说:
“这得怪您的眼有毛病,因为我的望远镜是出色的。”
接着他把望远镜给他的妻子:
“你看吗?”
“不,谢谢,我早就知道我下行。”
罗朗太太,一位四十八岁,但是看起来不像这个年龄的女人,像是比所有的人都更享受到这次旅行和这一天的日暮黄昏的乐趣。
她的栗色头发才开始转白。她的神气安详讲理,一副叫人高兴看到的善良福气模样。通过她儿子皮埃尔的格言,她懂得了钱的价值,但这毫不妨碍她体味幻想的魅力。她喜爱阅读诗词,不是喜欢它们的艺术价值,而是因为它们唤醒了她心中的多情善感。一首常常是平庸的,也常常是不高明的诗,使得那根被她称作弱小的心弦振动,给她一种近似清晰的神秘愿望的感觉。她耽于这种淡淡的感伤,它们略略扰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