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刚好出了大厅子走到过道里,浴室的一个侍应生就拦住了医生:
“李基乙先生正等着洗胃。”
在上一年,盘恩非医生在他所视察的医疗所里用着一套被他鼓吹过的洗胃方法,拉多恩医生曾经指斥过它,说那是一种刑具。但是光阴变更了拉多恩的见解,于是巴拉杜克氏的探胃器械就变成这个新的视察的重要刑具了,他每每带着孩童式的快乐把它插到任何人的食管里。
这时候他向波尔-布来第尼问:
“您可曾偶然见过使用那种小手术?”
另一个回答:
“不,从来没有。”
“那么请您来罢,好朋友,那是很奇特的。”
他们走到淋浴室里了,李基乙先生,脸色像红砖一样的人,正坐在一把白木围椅上等着,这一年,他如同每年夏天都要尝试一切新创的温泉站一样,正试着这些新近被人发见的温泉。
他如同是古代判处了死刑的人一般,被一件漆布做的紧身长衣箍着全身,扼着嗓子,意思就是教他的衣裳可以避免脏东西和迸射的水;他的神气,俨然是一个将要被外科医生来行手术的病人,凄惨,忧虑而且痛苦。
一下看见了拉多恩医生,那侍应生就抓着一条长管子,管子在将近适中的处所是分叉的,活像一条双尾细蛇。随后,他把管子的一头装在一个和温泉相通的小龙头上。让另外一头落在一个玻璃容器里,那就是等会儿要从病人胃里挤出来的流质的容纳之所了;末了,督察长用一只手从从容容抓着管子的第三个头,带着一种和蔼的神气把它移近了李基乙先生的腮骨边,插入了他的嘴里。后来,灵巧地运用着,使它滑进了喉管里,他从一种曼妙而且表示贴心的方式,用拇指和食指使它逐渐愈进愈深,同时不住地说:“很好,很好,很好!这成,这成,这成,这真美满。”
李基乙先生双眼发瞪,双腮发紫,嘴边满是白沫,喘气,呼吸不畅,因为嘴巴被人塞住不断地打噎;并且他双手都是紧紧缚在围椅的扶手上的,为了推开这条已经钻到内腔里的树胶怪物,他使出了好些怕人的气力。
等到他已经吞了半公尺光景,那医生就说:
“已经到底了。开罢。”
于是侍应生旋开了龙头;不久,病人的肚子明显地膨胀着,肚子里面渐渐被微温的泉水装满了。
“请您咳嗽罢”,医生说,“请您咳嗽罢,这样就好引着水往下流。”
要他咳嗽,他反而干喘了,那个可怜的人,后来,他浑身抽掣着,尤其他那双鼓出眶子的眼睛,真像是快要落下。随后陡然一下,一道轻微的格鲁格鲁声音由围椅近边的地面上传出来了。那条有两个来源的吸水管终于开始引水往下流了;后来胃囊里的东西向着那只玻璃容器出空了,医生带着兴趣向容器里寻觅种种消化不完全而可以认得出的渣滓和加答儿的征验。
“您永远不可以再吃豌豆,”医生说,“也吃不得生菜!哈!吃不得生菜!您简直消化不了它。草莓也吃不得!我和您已经说过十来回,草莓吃不得!”
李基乙先生像是气极了。因为有那条塞住喉咙的管子,尽管他现在生气却是没法儿说话的。但是等到洗胃的工作完成,医生轻巧地抽去了那件探胃器械,他就嚷道:
“那是我的过错吗,倘若我每天都吃好些伤人的脏东西?检查你门旅馆里的菜单子,难道不是您应做的事!我之所以到您这个新的倒霉饭铺子里来,正因为有人在那个旧的倒霉饭铺子里用了好些可厌的食料教我中了毒,而目下我在你们这个阿立沃山的大规模乡下火铺里病得更厉害了,说句真话!”
医生不得不请他息怒了,并且一连好几次答应了他,说自己就要去管理病人的食堂。
随后他重新挽着波尔-布来第尼的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