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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父亲的压力并合在一块儿,又遇着哥哥的自私自利的漠然态度,她所以也同意嫁这个很有钱的胖孩子了——尽管他并不丑陋,可是她不大喜欢他;她同意嫁给他,正像是她可以答应到一个令人不惬意的地方避暑一样。

    现在,她觉得他是个好脾气的孩子,肯殷勤,不愚笨,在亲昵生活中并不粗俗,但是她时常还和忘恩负义的共忒朗嘲笑他。

    他向她说:

    “你丈夫的颜色比从前更粉红了,头发也更秃了。他像是一朵病了的花,或者一只剃了毛的乳猪了。他从哪儿弄到这种颜色?”

    她回答:

    “我对你保证这绝对与我无关。某些日子,我真想把他贴在一个糖果盒子上做商标。”

    他兄妹俩这样说着,就走到昂华尔的浴室的大门外了。

    有两个男人坐在大门两边的麦秸靠垫的椅子上,背靠着墙,嘴里吸着烟斗。

    共忒朗说:

    “你看,两个好家伙。看左边的那一个罢,戴着一顶希腊小帽的驼子!那是卜兰当老汉,从前在立雍监狱里当看守,现在变成了这个浴室里的稽查,几乎就是营业主任。在他看来,情况是一点没有变化的,所以他现在管理病人如同他从前管理囚犯一样。于是浴客们始终全是囚犯,沐浴的雅座都是囚房,淋浴的厅子是地牢,而盘恩非医生使用巴拉杜克氏的测深法替病人洗胃的地方是神秘的苦刑室。他对于任何男人都不打招呼,道理就是一切判了罪的男性都是值不得敬重的人。可是他对于妇女们比较客气,不过客气当中却搀杂着诧异,因为在立雍监狱里,他没有看守过女囚犯。那个巢窟原是仅仅为男性而设的。所以他还没有和女性谈天的习惯。另一个呢,是出纳员。我现在怂恿你去教他写你的姓名;你来看罢。”

    于是共忒朗找着右边的那个人,慢慢地对他说:

    “塞米诺先牛,这是我妹妹昂台尔马夫人,她想买一张沐浴十二次的长期票。”

    出纳员是个很长很瘦和神气很可怜的人,他站起了,走进了盘恩非医生诊察室对面的办公室,打开了账簿并且问:

    “姓什么?”

    “昂台尔马。”

    “您说是……?”

    “昂台尔马。”

    “怎么读的?”

    “昂——台——尔——马。”

    “很好。”

    于是他慢慢儿写着,等到写完之后,共忒朗问:

    “您可愿意把我妹子的姓再读一遍给我听?”

    “成,先生。昂胎尔巴夫人。”

    基督英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买好了她的票子,随后问道:

    “楼上是什么声音?”

    共忒朗挽着她的胳膊说:

    “去看看罢。”

    好些生气的声音,从楼梯上传过来了。他俩上了楼,开了一扇门,看见了一间大的咖啡座,中间摆着一个球台。有两个男人分开站在球台的两边,彼此都脱去了上衣,手里各自握着一根球杆,怒气冲天地彼此对着大嚷。

    “十八个。”

    “十七个。”

    “我告诉您说我打中十八个。”

    “不对,您只打中十七个。”

    那是这乐园的营业主任玛尔兑勒先生,巴黎国营奥迪雍剧场的演员,他和他剧团的丑角洛巴尔末先生,皤尔多市营大剧场的演员,打着台球做日常的消遣。

    玛尔兑勒原是个跑江湖的丑角,曾经跑过好些码头,后来才主持昂华尔乐园,他那庞大而疲软的肚子,系着一条不知如何系稳的裤子在衬衣里面动荡。他整天畅饮那些为浴客们而预备的种种饮料。他那两撇军官式的大髭须,从早到晚受着啤酒的泡沫和甜味烧酒的黏液两件东西的滋润;他在那个被他邀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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