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屈方正成神托梦 侯太史假义恤孤
了一日,来找道翁的船,已不见了,当是开了船,只道他已经到任,再不料他已经身故,心上又想起琴仙:“见了那首诗,不知是喜是恼,想来经我品题,一一自一一然欢喜。但看他生得这般妙丽,却冷冰冰的,少些风趣。可惜如此美男,若能收他作个门生,足以娱此暮年。”正在胡思乱想,只见刘喜进来,在地下叩头。石翁问道:“怎么你又回来了,不曾跟去么?”刘喜将道翁归天之事,细细说了。又将遗言嘱托并张贵等偷去衣箱、银钱等物,并文凭也偷去了,如今少爷在寺里守灵,连衣食将要不给起来。石翁听大惊,道:“有这等事!我道是已经到任去了,那知道这个光景!”便也洒了几点泪。刘喜道:“此时总要求老爷想个法子才好。”石翁道:“屈才爷相好呢尽多,但皆不在这里。我只好写几封信,你去刻了讣闻,拿来我这里发,也有些分子来,就可以办丧事了。我与屈老爷多年相好,况且他还有个孤儿在此,我一一自一一然要尽力照应的。官事我明日去见制台说,就着江、上两县缉拿张贵等,并要行文到江西,恐他们将这文凭到江西去撞骗,也不可不防的。这些事都在我。明日还到寺里吊奠,面见你们少爷,再商量别的事。”刘喜叩谢了回来,对琴仙讲了,琴仙也没有什么感一一激一一。明日石翁去见了制台,说知此事,又到上元县与刘喜补了呈子,知县通详了,一面缉拿逃奴,一面行文到江西去了。
石翁过了一日,备了一桌祭筵,一副联额,亲到寺里来上香奠酒,痛哭了一场,倒哭得老泪盈盈,甚是伤感。琴仙在孝帏里也痛哭,心上想道:“此老倒也有些义气,听他这哭倒也不是假的。”石翁收了泪,叫一一自一一己带来的人挂了匾额,看了一看,叹口气,走进孝帏。琴仙忙叩头道谢,石翁蹲下身子,一把挽住,也就盘腿坐下,挨近了琴仙,握了琴仙的手,迷离了老眼。此时石翁如坐香草丛中,觉得一阵幽香,随风攒入鼻孔,此心不醉而一一自一一醉。见他梨花似的,虽然容光减了好些,那一种叫人怜惜疼一一爱一一的光景,也增了许多。琴仙心上不悦,身子移远些,石翁倒要凑近些,说道:“不料贤侄遭此大故,昨日刘喜来说了方知。不然,我还当往江西去了。前月初十日,我到江边,见你们已开了船,谁知道有这些事。如今你心上打算怎样?”琴仙心里很烦,但不得不回答几句,便说道:“承老伯的厚意,与先父张罗一切,甚是感一一激一一不尽。小侄的意思,且守过了百天,觅块地,将先人安葬了,那时再作主意。”石翁道:“这是什么主意!你令先尊是湖北人,汨罗江是他的祖居。他数代单传,并无本家亲戚。你若到那里去,是没有一个人认得的。况如今又是孑然一身,东西都偷光了,回湖北这个念头可不必起了。京里人一一情一一势利,况你令尊也没有什么至一一一一交一一一一在京里。从来说:‘人在人一一情一一在。’不是我说,贤侄你太生得娇柔,又在妙龄,如何受得苦?那奔走求食,好不难呢!就我与你令尊,是三十年文章道义之一一一一交一一一一,我不提拔你,教谁提拔你?轮也轮到我,我是义不容辞的。歇天我来接你回去,这灵柩且寄停在这里,一两月后,找着了地,再安葬不迟。你且放宽了心,有我在此,决不教你无依无靠。你天资想是极好,将来成了名,也与你令尊争口气,我也于脸有光的。就此定了主意,不必三心二意。”琴仙见他这个样子,两只生花老眼看定了他,口中虽说得正大光明,那神一一色一一之间,总不像个好人。心上又气又怕,脸已涨红,低了头,又不肯答应。石翁把琴仙的手握在掌中,两手轻轻的搓了几搓,笑迷迷的又问道:“前日扇上那首诗,看了可懂得么?”琴仙心中更气,把手缩进,将要哭了,便要站起来走开。石翁拉住道:“且慢,还有话说。你在京里时,认得些什么人?”琴仙想不理他,又不好,只得忍住了气道:“人也认得几个。”石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