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讲的那街坊姓归，名字叫一一自一一荣，现在高高中了三十四名。我于八月十四日二更天去传乌大傻子，明明看见归一一自一一荣在那里。他并且上前来问甚么事，讲了多少话，急得什么似的。那时我去不理会。后来见他报了举人，我又不曾认错人，细细想来，他没有进场，怎么也会中呢？请教你评出个理来。”葛贴写道：“这却奇了，或者你认错了人，或是记错了日子，不要是十三晚上。”陆皂隶道：“这人虽烧了灰，也认得出来，断不会错的。至于日子，有票字为凭，而且明日就是中秋节，一发不会记错。你想是什么缘故？”葛贴写道：“这真奇了。”细细想了一回，问道：“你可知道他的底子怎样？”陆皂隶道：“这却不知道，他外面是极好看的，说是乌家的一一女一一婿。至于他是那一省人，我也不知道：“葛贴写道：“你细细访一访，如果真没有进场，这就了不得，必定有个顶名代替的了。你若访实了，歇天我同你去找他，看怎样。我们见景生一一情一一，大家可以发些财。”陆皂隶道：“我也是这么想。”二人商酌定了，葛贴写还了茶钱，各一一自一一去了。

    歇了几日，陆皂隶访得明明白白。是归一一自一一荣撵出一个奶妈子，因偷了一张钱票，两样银首饰，被主人搜着了，撵了出来。归一一自一一荣那日因城外人眼多，故躲在城里头看戏，请的客都是心腹至一一一一交一一一一，所以不瞒他们。内中有个马回子，替他经手，请了一个浙江人，丁忧的廪生，许了他一千两银子，先付润笔一百两。归一一自一一荣没有钱，只付了四十金，至今分文未付。那经手的马回子，又从中赚了十两，那廪生仅得他三十两银子，倒替他中了一个举人。如今天天向马回子吵闹，把马回子的大门也打破了。归一一自一一荣躲在家里再不出来，并且闹得外头有些风声了。陆皂隶从奶妈子口中访得清清楚楚，便告诉了。葛贴写便叫陆皂隶去向归一一自一一荣借一千银子，被归一一自一一荣啐了一脸吐沫，便一五一十嚷将出来。归一一自一一荣无法，掩不住口，也只得和他闹了一场。陆皂隶讹诈不动，逢人便说要告他。葛贴写与他作了一张呈子，就递在部里。马回子知道了，通知了那个廪生，两人星夜逃往他方去了。部中审了两次，归一一自一一荣不能狡赖，只得据实供明，革去举人，监押起来，俟拿到代槍之人，再行定案。

    此案一出，闹动了多少不第生监，鸣鼓而攻，并把归一一自一一荣在城外那些事一一情一一，一总通出，部中看成了一个大笑话。有个老司官游戏三昧的，作了一个勘语，是一篇四六文，满城传遍。从此归一一自一一荣成了一个衣冠禽兽了。一日，文泽的家人从外面抄了一张来送与文泽看，恰好南湘、仲清都在那里。大家看时，只见写道：勘得归一一自一一荣，家本书香，父曾攀桂；心耽铜臭，一一性一一一愛游花。浪迹都门，骗人弱息；缩头陋巷，拥彼一一婬一一娼。恣挑达于风月场中，攫钱财于鸳鸯被底。一一臀一一有肤而尽堪凿空，面无皮而岂解包羞。贪酒食之欢娱，畅烟花之撩乱。一一一一交一一一一游假托，后一庭里玉树常埋；廉耻全无，前溪边秋砧又捣。既在泥涂以含垢，岂堪月窟以探香。借曰兔本前生，竟忘鳖为同气；一味狐能工媚，亦由虫一一自一一可怜。乌大傻破屋无存，尚须还债；马二回大门亦坏，遑问谢仪。效张冠而李戴，回天力于人工。夫槍替虽已鳞潜，而索贿尚多雀噪。皂隶岂知颠倒，乱吵街坊；诸生尽讦陰私，纷呈词牍。是宜先除巾服，消断袖之余妍；重挞鞭挝，起引锥之隐痛。照例充军烟瘴，俟全案之齐拘；大书以示衣冠，泄众人之公忿。此谳！众人看了，笑个不已。仲清道：“这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若没有那皂隶一闹，又有谁人知道？此等污秽东西算个孝廉，真辱抹杀多少人。”一一春一一航道：“如今世上竟不成事了。你看此中漏网者固多，冤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