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 狄生遭打又陪钱 张子报仇兼射利
角先生在床边上磕得梆梆的响,说道:“师傅,你听!这是甚么东西响?天空只两宿不来,你就极的成一一精一一作怪的!”白姑子道:“谁合你且在这里雌牙扮齿!猛骨你收过了么?”冰轮道:“你好好的放着罢了,我为甚又另收他?”白姑子道:“抽斗上的锁已没了,内中空空的没了银子。待我再摸摸那盛钱的抽斗,看是如何。呀!这抽斗也没锁了,内中钱还不曾失去。你快起来点灯照看!”
冰轮一谷碌爬起,穿了衣裳,登上裤子,佛前琉璃灯上点着了火,在厨房门口经过。老白说说:“你又点灯做甚?你进来,我合你算账!”说道:“你年纪小会浪,要不着和尚就要角先生。我半世的老人家,守了这几年的真寡,亏你拿这东西来戏弄我!这一定是你这小窠子干这促侠短命的事!难道你师傅是我妹子,好来做这个事不成?”冰轮说道:“师姨,你说是甚话?我何尝敢合师姨顽来?我合师傅的被里边都有这件物事。床里边那几两银子都扯开抽斗没了,我来点灯照看哩。”老白怪道:“有这等的事?”一边也就起来房中照看,见两只箱子都把箱盖靠在墙上,内中凡是起眼的东西,尽一情一没了;又见炉台上面放着盛酒的空尊,吃剩的腊一肉一皮骨,佛前的烛台也没了,方才知是被盗。又各面面相觑,想那角先生怎生放在里面,三个人没有一个觉得的。白姑子又说睡中明明觉道有人云一雨一,也觉得甚是快活,只是困倦不能醒来。三个人拿了灯,前后照看,并无踪迹,门户照旧关严,不曾开动。
这白姑子费了多少心思,得了这些外物,把他一一棒一敲得干净,岂有轻饶宽放之理?所以师徒两人同进城去,在捕衙递呈。后来呈虽递准,这贼始终不曾拿住。白姑子凑处那应捕的盘缠,管待那番役的饭食,伺候那捕衙的比较,足足的忙乱了两个月,当不起这拖累,只得苦央了连一春一元的分上,与了典史,方才把番捕掣了回去。直待偷儿三四年后别案事发,方知偷儿姓梁名尚仁。他才把当日的事一情一细细对人告诉。
那日狄希陈去莲花庵寻他说话,他所以果然不曾在家。老白也只大概说了个失盗的纲领,不曾说到其中旨趣之妙。狄希陈因白姑子不曾在家,遂与老白叙说闲话,因问老白从几时到庵。老白回说:“一自一因夫亡守寡,与白姑子同胞姊妹,三年前来到庵中,与他管家做饭。”这些烦言碎语,不必细叨。狄希陈知老白不是时来暂去的人,这素姐正月十六日来庵中烧香,曾撞见何人,事中的原故,他或者一定晓得,遂问他道:“昨日正月十六日,我家里的那一个曾来这庵中烧香,你可记得么?”老白道:“这能几日,就不记得了?那日还有西街上张大嫂哩。”狄希陈道:“那个张大嫂?南头是张茂实家,北头是张子虚家,这张大嫂却是谁的娘子?”老白道:“我也不知他男人的名号,是新开南京铺的。”狄希陈晓得是张茂实娘子智姐,心里也明白,晓得是中他的毒了;又故意问道:“你怎知他开南京铺?”老白道:“我听见狄大嫂问他身上穿的洒线衣裳怎有这般做手,花样又佳,尺头又好。他说丈夫往南京买货捎来的新兴顾绣,所以知他是开南京铺的。”
狄希陈道:“苦哉!‘狭路相逢,冤家路窄!’原来吃的是这里亏!若不是老白透漏消息,就是纯一陽一老祖也参不透这个玄机。只是这个歪拉骨也恶毒得紧。我不过带口之言顽得一顽,你丈夫虽把你打了几下,你的母亲已即时齐齐整整把我回了一席,你却又这等盛设先施,我却那里寻个母亲与我报冤泄恨?况且正在这里比较衣裳,后患还不知有多少!前思后想,没奈何,只得还去求他,问他回得这般一套衣裳,家中挡得限过,便是祖宗保护,先母有灵了。但不知他还有多余不曾?若没有副余,止他老婆的一件,好问他回买,他故意要我受苦,断是不肯回与我的,我却何处去寻这个外盗狐白裘的穿窬偷了他老婆的那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