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狄生客中遇贤主 天爷秋里殛凶人
的紧了,就是摆条也扯你两幅,裙褶也扯你两条。没有真赃,尤聪只是不信,说他媳一妇一是个天下第一的好人,无奈众人做弄,致他抱屈无伸。及至屡次有了真赃,再也没得展辩,尤聪说他媳一妇一不愿在里边做家人娘子,殴作出去,因我不肯,故意这般作孽,希图赶他出门。尤一聘的夫一妇一说道:“既是如此存心,还留何用?枉做恶人,不如好好发送他出去。”
那时尤聪积攒得几两银子在手,绝不留恋,领了媳一妇一欣然长往,赁了人家两间房子,每月二百房钱。八钱银买了一盘旱磨,一两二钱银买了一头草驴,九钱银买了一石白麦,一钱银张了两面绢罗,一百二十文钱买了个荸箩,三十五文钱买了个簸箕,二十五文钱做了个罗床,十八文钱买了个驴套,一百六十文钱买了两上箢子,四十文钱买了副铁勾提仗,三十六文钱钉了一连盘秤:银钱合算,共用了三两五钱四分本钱。一日磨麦二斗,尤聪挑了上街,除赚吃了黑面,每斗还赚银三分,还赚麸子。
若是两口子一心做去,岂不是个养尖过活的营生?不料卖到第三日上,尤聪的老婆便渐渐拿出手段,拣那头拦的白面才偷,市价一分一斤,只做了半分就卖。尤聪卖到后边,不惟不赚了钱,越发反折了本,只得折了二钱原价,卖了那盘旱磨,另买了一副筐担,改了行卖大米豆汁,那老婆就偷大米绿豆;禁不起这漏卮,待不得几日,又改了行卖凉粉棋子,那老婆又偷那凉粉的材料与那切就的棋子;三日以后,只得又要改行往那官盐店里顿了盐来用袋装盛,背在肩上,串长街,过短巷,死声啕气,吆喝盐哩,卖到临了,原数半斤,只有六两,莫说赚钱,大是折本,又只得改行卖炭。这卖炭的本主从山里驮炭上城,用十七两秤秤了炭,个半钱买的,使那十五两秤零卖出去,卖两个半钱,岂不也是个赚钱生意?况又不比那麦面大米可以一自一己做吃,又可卖与别人,这又是个不怕穿窬的宝货。谁知天下没有弃物,贼星照命的一自一有飞计。左邻住着个裁缝生熨斗,买的都是这老婆的贱炭。那对门住的打烧饼老梁都是他受炭的窝主。十七两秤总秤的二百斤,十五两秤合来少了许多,算起来钱,还差四五十个。
这尤聪再不说是老婆抵盗,只说是一自一己命运不好。柴不见烧就了,米不见吃就无,“掠剩使”不离他的门户神,偏会吞他的东西。每日怨天骂地,说:天爷没眼!某人又怎么过的?某人又怎么赚钱?某人做生意又怎么顺利?偏老天爷不肯看顾俺两口子一眼,左做左不着,右做右不着,空放着这们个勤力俭用能干家的婆娘,只是强不过命,傲不过天!天老爷!你看顾我一眼,只教我堵堵主人家的嘴,这也不枉了赌气将出老婆来一场!这如今弄的一一精一一手摩诃萨受穷罢了,甚么脸见庄人家再要改行,没了资本;往衙门里与人替差使做倒包,也没有工钱,也不管饭食,只靠了一自一己的造化,诈骗得着,就是工钱。
这尤聪倒也不是不肯诈骗的人,只是初入其内,拿不住卯窍,却往那里去赚钱?把一自一己的一件青布夹袄当了二百五十文钱。家里籴米一自一己盘缠,不惟捞不上本钱到手,失误了掌轿,唤到堂上,十五大敲,也还扎挣着行动;次日又失误了分馆里铺设,疮腿上又是十五,便就没本事扎挣。当夹袄的钱又使得没了,家中籴了一斗米,老婆又偷粜了三升,只得又当了衣裳,在家养病。坐食了一月,衣服将次典完,再无门路可走,两口子雇与人家种园,吃了主人家的饭,每年还共的三石杂粮。
这老婆偷惯了的手,没得甚么可偷;换东西吃惯了的嘴,没得东西可换,手闲嘴空,怎坐得过?随背了尤聪与那同班种园的寮友干那不可教人知道的丑事,不图重价,或是几文钱,或是些微吃食,就奉让成一一交一一,也多有赊去不还帐的。尤聪也都晓得,只是要做家翁的人,妆聋妆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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