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诗道出最后的心声
胡乔木在美国避见记者,除了考虑安全问题——不愿行踪见报,也由于考虑到海外对他颇有微词。
海外的评论属“参考消息”,主要是认为胡乔木“左”。
平心而论,胡乔木自庐山会议起,曾对“左”有所批判。也正因为这样,他在“文革”中才会遭到那些“左”派们的批判。也正因为这样,他在1975年复出,与邓小平一起大力整顿、纠“左”。此后,他起草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公报,起草《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对于彻底否定“文革”、批判“两个凡是”,起了很大的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讲,他并非“左”派,他下了大力克服毛泽东晚年严重的“左”的迷误。
然而,他毕竟长期在毛泽东身边工作,毛泽东自1957年以来日益严重的“左”的思想也曾深刻地影响了他。即便在毛泽东去世之后,“左”的影子也不时困扰着他。
另外,如胡耀邦1985年5月10日跟香港《百姓》杂志社社长陆铿谈及胡乔木时,这么说及:“人谁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如果胡乔木同志算他缺点的话,那就是由于长期工作在毛主席的身边,到基层的时间少了些,在经济问题的研究方面还不太充分。我自己也不行!”
胡乔木自己也有所感。1982年2月,他在一首诗中写道:
1992年8月,在他离世前不久,他在病榻上写了一生中最后一首诗《赠谷羽》。在这首诗中,他向妻子道出了晚年的心声:
白头翁念白头婆,一日不见如三秋。
五十馀年共风雨,小别数日费消磨。
此生回顾半虚度,未得如君多建树。
两弹一星心血沥,正负对撞声名着。
晚年遭遇颇离奇,浮云岂损日月辉。
自古功成身合退,沙鸥比翼两忘机。
伏枥亦作并驾图,缠身衰病心有馀。
抚躬一事堪自慰,唱随偕老相护扶。
人言五十是金婚,黄金纵贵难比伦。
夕阳更胜朝阳好,傍君不觉已黄昏。
胡乔木诗中的“晚年遭遇颇离奇”,可以从前中共中央组织部副部长、原中顾委委员李锐的《耀邦去世前的谈话》一文中得到铨释。李锐在文章中回忆中共十三大选举的情景:
1987年的中共十三大选举,大会选举中央委员,耀邦得票一千八百多,只少几十票。随后一中全会选举政治局委员,中央委员一百七十三人,耀邦得一百六十六票,后来知道未投他的七票中,有他自己一票。
在中央委员的选举中,邓力群落选了,据说为了照顾,违反程序,临时将他放到中顾委候选名单中(无差额),以最少票入选。在中顾委选举常委时,又想让他进常委,气氛很是紧张(我是亲临其境的)。一共有一百八十七投票,邓力群只得八十五票,连零头都不够,又落选了。
胡乔木只得了一百三十五票,是票最少的二人之一。选举完后照相,临时撤去邓力群的前排座(事先为当选常委准备的)。胡乔木最后走过来,一脸死色,无人同他打招呼。
人眼是秤。不言而喻,胡乔木晚年在“清污运动”中的“左”的表现以及与周扬的论战,使他在中共中央委员的选举中的得票数剧降,同时也使他的“副手”邓力群落选。正因为这样,胡乔木在衰病缠身的人生黄昏之际,感叹“晚年遭遇颇离奇”……
不过,诚如胡绳所言:
胡乔木同志也有他的缺点和弱点。他自己说过,他的思考所得有些并不周到。但是把他一生的思想活动和工作总起来看,是值得后人景仰和学习的。
即便是“晚年遭遇颇离奇”,胡乔木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仍然埋头于工作。他的夫人谷羽深情地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