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禁电影《黄河之滨》
常委们来长影颁发三万元奖金时,审看了《黄河之滨》。省委领导们好多人流了泪,反响强烈,都认为是好片子。
但是,一直拖到1985年7月,仍然没有下文。后来李前宽急了,又展现了他的拼命三郎的本色,居然说动了当时的中顾委秘书长荣高棠,把样片带进了中南海。那天,薄一波、宋任穷等几十位中顾委来看电影。也许,他们以为这是按惯例安排的观摩片,入场时显得轻松。他们当然想象不到,这是一部没有发行令的“黑片子”。
演出成功了,中顾委们感动了。当放映结束时,他们热泪盈眶,起立鼓掌,争相说:“这是整党的好教材”,“写得太深刻了,我们的干部应当像影片里的主人公一样”。老革命的话是有分量的,为《黄河之滨》的开禁铺平了道路。
胡乔木是在这之后观看《黄河之滨》的。那是1985年的7月24日,我和两位导演在长影第八放映室陪他看片,已调任中纪委书记的强晓初和当时任省委书记的高狄、副书记谷长春也在。
观看之后,强晓初说:“很成功。不一定写恋爱,也出好片子嘛。很深刻,很有生活气息,感人。”
胡乔木则拍着我的手说:“祝贺你们拍了好片子,祝贺你们的成功。”
他当时并没有发表具体意见,却在当天晚上告诉我们,第二天约我们去谈谈。
1985年7月25日,我和纪叶、李前宽、肖桂云赶到胡乔木下榻的南湖宾馆四栋,除了我们,省委副书记谷长春和宣传部长徐吉征也在座。
不知为什么,胡乔木在谈话之先有个约定:随便谈谈,不要记录,不要传达,更不能发表。
他的话为这次会见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胡乔木是从称赞《黄河之滨》谈起的。他说《黄河之滨》是好片子,很感人。从故事背景可以看到我们走过的曲折的路,有反思,有血泪代价,很真实。但是,认真说来,也没有脱出政治这个框子。真正感人的作品,真正能长久流传的作品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这么多年来,都是受了苏联模式的影响,写作品、拍电影首先考虑政治。我脑子里,过去茹志鹃写的《百合花》给我的印象很深,为什么?因为写了人性……
我对胡乔木刮目相看了,说真的,他让我震惊,震撼。
我当时是相当兴奋的,便找了我主管的几个部门领导,兴致勃勃地传达了胡乔木的讲话,但告诉他们绝对不可以在刊物上披露出去。
没想到,电影晚报主编曹积三在他的报上捅了出去,我训了他,生怕出事。果然,一个星期后,胡乔木的秘书给我打来长途电话,用指责的口吻说:“乔木同志很不高兴,本来讲好了的,他的这次讲话不能传达,不能发表,你们为什么在电影晚报上发表?”对于他的兴师问罪,我除了检讨,无可辩驳。十四个年头过去了,胡乔木已经作古,我想起这件事,总是有些激动,也有所振奋;而对他的谨慎,却只有种种揣测,也永远无法与他本人交流了,当作历史存疑吧。
对于胡乔木,张笑天在回忆时心境是芜杂的:这位“头号文化首长”,既兴师问罪批判了他的小说,又一言九鼎解禁了他的电影。胡乔木解禁《黄河之滨》是正确的决定,然而他对《离离原上草》的批判,未必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