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临潼山秦琼救驾 承福寺唐公生儿
史到了码头,衙役出郭迎接,刺史因一路辛苦,乘暧轿进城。叔宝因盘缠短少,心内焦躁,暗想他一进衙门,事体忙乱,难得禀见了,不如在此路上禀明为是,只得当街跑下喊道:“小的是山东济南府的解差,伺候大爷回批。”蔡刺史在轿内,半眠半醒,那里有答应?从役喝道:“太爷难道没有衙门?却在这里领回批?还不起去!”言讫,轿夫一发走得快了。叔宝起来,又想我在此一日,多一日盘费,他若几日不坐堂,怎么了得!就赶上前要再禀,不想性急力大,用手在轿杠上一把,将轿子拖了一侧,四个轿夫,两个扶轿的,都一闪撑支不住。幸喜太爷正睡在轿里,若是坐着,岂不跌将出来?刺史大怒道:“这等无礼,叫皂隶扯下去打!”叔宝自知礼屈,被皂隶按翻了,重打二十。
叔宝被责,回到店中,挨过一夜,到天明,负痛来府中领文。那蔡知府甚是贤能,次日升堂,把诸事判断极明。叔宝候公事完了,方才跪下禀道:“小的是济南府刘爷差人,伺候老爷批文回去。”叔宝今日怎么说出刘爷,因刺史与刘爷是个同年好友,是要望他周全的意思。果然那蔡刺史回嗔作喜道:“你就是济南刘爷的差人么?昨日鲁莽得紧,故此责你几板。”遂唤经承取批过来签押,叫库吏取银三两,付与叔定道:“本府与你老爷是同年,念你千里路程,这些小赏你为路费。”叔宝叩头谢了,接着批文银两,出府回店。
小二看见叔宝领批文回来,满脸堆笑道:“秦节批文既然领来,如今可把帐算算何如?”叔宝道:“拿帐来。”小二道:“秦爷是八月十六到的,如今是九月十八,共三十二天,前后两日不算,共三十日。每日却是六钱算的,该十八两银,前收过银十两,尚欠八两。”叔宝道:“这三两是太爷赏的,也与你吧!”小二道:“再收三两,还欠五两,乞秦爷付足。”叔宝道:“小二哥且莫忙,我还未去,因我有个朋友,到泽州投文,盘缠银两,都在他身边,等他来会我,才有银子还你。”小二听了这话,即时变脸,暗想:“他若把马骑走了,叫我哪里去讨银子?莫若把他的批文留住,倒是稳当。”就向叔宝笑道:“秦爷势既不起身回去,这批文是要紧的,可拿到里面,交拙荆收藏,你也好放心盘桓。”
叔宝不知是计,就将批文递与王小二收了。自此日日去到官塘大路,盼望樊虎到来。望了许久,不见樊虎的影子。又被王小二冷言冷语,受了腌月赞之气。所叫茶饭,不是宿的,就是冷的。
一日晚上回来,见房中已点灯了,向前一看,见里面猜三喝五,掷色饮酒。王小二跑出来道:“秦爷不是我有心得罪。因今日来了一伙客人,是贩珠宝古董的,见秦爷房好要住,你房门又不锁,被他们竟把铺盖搬出来,说三五日就去的。我也怕失落行李,故搬到后面一间上房内,秦爷权宿数夜,待他们去了,依旧移进。”叔宝此时人贫志短,便说道:“小二哥,屋随主便,怎么说出这等活来!”
小二就掌灯引叔宝转弯抹角,到后面一间破屋里,地上铺着一堆草,那铺盖丢在草上,四面风来,灯儿也没处挂。叔宝见了,闷闷不乐。小二带上门,就走了出去,叔宝把金锏用指一弹,作歌道:旅舍荒凉风又雨,英雄守因无知己;平生弹铁铗谁知?尽在一声长叹里!
正吟之间,忽闻脚步到门口,将门搭钮后扣了。叔宝道:“你这小人,我秦琼来清去白,焉肯做此无耻之事?况有批文鞍马在你家,难道走了不成?”外边道:“秦爷切勿高声,妾乃王小二之妻柳氏。”叔宝道:“你素有贤名,今夜来此何干?”柳氏道:“我那拙夫,是个小人,出言无状,望秦爷海涵些儿。我丈夫睡了,存得晚饭在此,还有数百文钱,送秦爷买些点心吃,晚间早些回寓。”叔宝闻言,不觉落下几点泪来,道:“贤人,你就好似淮阴的漂母,恨我他日不能如三齐王报答千金耳!若得侥幸,自当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