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经》禅宗思想来源初探
题上,多次强调大乘有宗的真如缘起论与大乘般若性空论,是分属于大乘空、有两宗根本不同的思想体系,它们之间是针锋相对的,不可混同的,《坛经》思想属于有宗而不属于空宗[14]。郭朋先生的这一见解我不敢苟同。郭朋先生也承认慧能一再地援引《金刚般若经》的说法,但这是慧能转《金刚》的做法,他是在以有解空,化空为有。[15]在这里恐怕也不能简单地作这样的结论。我则认为《坛经》的禅宗思想是大乘有宗如来藏学说(真如缘起论)与大乘般若空宗两者思想融合的产物,两者思想绝不是截然对立的,它们之间是有统一性的,是可以转化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坛经》的真如(真心)缘起论思想是它的重要议题,但其根本的理论基础则是大乘般若空学,真如缘起论是建立在大乘般若空宗思想基础之上的。正由于此,所以慧能在《坛经》中十分重视《般若经》的思想,把般若空学贯穿于自己的整个思想体系之中。为此,敦煌本《坛经》标题就把《般若经》突出了出来,取名为《南宗顿教最上大乘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六祖慧能大师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坛经》,意谓慧能《坛经》讲的是《般若经》的思想。所以《坛经》开首即说:慧能大师,于大梵寺讲堂中,升高座,说摩诃般若波罗蜜法,授无相戒。[16]这表明慧能讲的佛法是《般若经》的佛法,授的戒是般若空学的无相戒。接着慧能以自己亲身的经历,说明只有读颂《金刚经》才能开悟禅宗佛法的道理。(忽见一客读《金刚经》,慧能一闻,心明便悟。)又引五祖弘忍的话说:但持《金刚经》一卷,即得见性,直了成佛。[17]所有这些都充分说明了《金刚般若经》在《坛经》禅宗思想中的重要地位。其重要性至少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表现出来:
首先,《般若》扫相即以显真如佛性之体。汤用彤先生在讨论道生的佛性义时,即已指出:《般若》之遮诠,即所以表《涅檠》之实际。明乎《般若》实相义者,始可与言《涅檠》佛性义。[18]盖扫相即以显体,绝言乃所以表性。真如法性,妙一无相。[19]确实《般若》遮诠,扫除一切名相,才能显现实相无相,实相即是法性、真如、佛性,所以只有在《般若》扫相之后,始可与言真如佛性之义。竺道生的佛性说是这样,慧能《坛经》的佛性说亦不例外。因此,《坛经》中特别重视《金刚经》所说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的思想,而慧能深悟了这一道理,他的著名的得法偈就是深谙这一思想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20]这首偈前面的两句属扫相(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后两句扫相之后显现真如佛性(佛性空寂清净,无有尘埃)。可见,般若空观是完全可以转化成为佛性妙有的,真如佛性妙有的显现是建立在《般若》扫相思想基础之上的。
其二,从《般若》性空说到真如佛性虚空说。扫相之后所显的真如佛性究竟是一种怎样性质的存在呢?说佛性妙有是否就是实有实体呢?《坛经》的回答是否定的,真如佛性并不是实有实体之物,而是虚空的。《坛经》说:心量广大,犹如虚空,虚空能含日月星辰,大地山河,一切草木,恶人善人,恶法善法,天堂地狱,尽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复如是。[21]这里讲的心量广大就是指的真心的广大,犹如虚空,说明此心不是实体而是虚体、空体,实体即不能再含有万法,只有虚体、空体才能含有万法,心量广大。所以说世人性空,亦复如是。性空即是真如佛性。这显然是用大乘空宗思想来诠释真如佛性的。这种思想其实早在宋译四卷本《楞伽经》中即已有之。汤用彤先生说:《楞伽经》者,(此经或出于南天竺)所明在无相之虚宗(如百八句即明无相),虽亦为法相有宗之典籍,(中已有八识义),但其说法,处处着眼在破除妄想,显示实相。妄想者如诸执障,有无等戏论。实相者体用一如,即真如法身,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