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回 情扰成魔魂游幻境 死而复活夜走尼庵
:“我今日何以迷惘至此,莫非在这里做梦么?然而回想前事,历历在目,又不像是梦。”又念到:“身世飘零,父亲不以我为女,翁姑不以我为媳,深恨前此投缳不死,落水不死,不知留此残生,还要受多许磨折?”想到这里,又独自悲痛起来。
正在凄惶时候,忽见前面一行人马,向这边来。定睛看时,好像是官府执事。自顾所坐的地方,正是一条小路,左边是一条小河,右边却是水田,那执事便向这条小路来。婉贞觉得无处回避,只得挣扎起来,站在路边。那一行执事,渐行渐近,旗锣伞扇走过之后,一个少年郎君,骑着一匹白马,按辔缓行而来,打从婉贞身边掠过,对着婉贞定睛一看,道:“咦!朱家表妹,为何一人在此?”婉贞也定睛一看时,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朝夕记念,名分已定的未婚丈夫陈耕伯,不觉心中又惊又喜,又羞耻又惶恐,一句话也答不出来。耕伯早已翻身落马,又鞠躬问道:“端的表妹,为甚一人在此?”婉贞此时,心中棼如乱丝,觉得有许多话要说,却又没有一句说得出的,好容易把一句话提到嘴唇边来,却不知怎样又缩了下去,便不由自主的扑簌簌滚下泪来,犹如断线珍珠般,要收也收不住。耕伯道:“表妹,想是受了委屈了。我这里左右有空轿子,就请表妹登轿,先到我家再说。”说时,便有仆人招呼,把一乘空轿子抬过来。婉贞此时身不由主,恍恍惚惚便坐在轿中,轿夫抬起便行。只见耕伯依然骑马在前先导,回视两旁,却又不是荒野之地,六街三市异常热闹。婉贞坐在轿中,也自莫名其妙。暗想:“我今番回来,父亲脾气向来是古执的,一时动气不理我,也不足怪。只是公公、婆婆,何以也不理我起来?公公且不必说他,至于我婆婆,从前名分未定,以老亲称呼时,便十分疼我,一见了,便侄女长、侄女短,何等亲热,方才见了我,就犹如没有看见一般,可见得从前亲热,都是假的。只有耕伯见了我,便那等小心怜爱,足见到底是夫妻情重,与别人又自不同,也不枉我一向出生入死的,代他苦守。等一会到了,少不得要把我一身所经的,细诉与他,还不知他怎生怜惜我呢。”一头上胡思乱想,耳边厢忽听得一阵鼓乐喧阗,自顾身上穿的是凤冠霞帔,抬头看见轿前的耕伯,也是穿了一身吉服,在那里下马。心意中想:“莫非今日是亲迎吉朝么?”正那么想着,轿子已经停下,便有两个喜娘过来,揭去轿帘,搀扶出轿,入到一所大宅内,拜堂行礼,一般的拜见公婆。婉贞偷眼看时,那公婆却是喜孜孜、笑溶溶的,不似从先那一副冰冷面目。傧相送入洞房,便出去了,房中只剩了新夫妻。一时耕伯走近身边,软语温存,百般慰贴,婉贞此时倒羞答答说不出话来。侧耳听一听,外面人声寂寂,远远的好像已打三更,耕伯还坐在身边,喁喁细语,说道:“我们从小儿,便大家相爱,不料今日天从人愿,成了百年好事,想表妹的心,也和我一般的,为甚么对此良宵,倒默默无言,学起息夫人来了。”婉贞低低答道:“妾得侍郎君,三生有幸。只是文定那天,忽然传说郎君走失无踪,不知一向在何处,却使妾多受一番磨折。”婉贞说话时,却仍是低着头的,说了这两句话,却不闻耕伯答应,不觉抬头一看。谁知伴着自己坐的,那里是个陈耕伯,竟是一只斓斑白虎,像人一般坐在那里。一只前脚抚在自己背上,一只按在自己胸前。这一吓,真是三魂走了两魂,七魄丢了六魄。登时觉得耳鸣眼黑,芳心乱跳,欲叫又叫不出来。自觉得身子倒在地下,登时浑身痛楚起来。惊定一回,张眼观望,只见四面漆黑,自己睡的地方,十分逼仄,伸手扪(,觉得自己像睡在一个木箱之中,箱内积水盈寸,竟是睡在水里,气急的喘不过来。
猛然想起,自家被式锺那厮一顿恶打,打完之后,难道他竟把我活葬了?自己想来,真是命苦,他索性打死我,倒也罢了,为甚活葬了我,叫我受这等罪。不觉又悲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