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回 李明府推敲知底蕴 朱婉贞仓猝又沉沦
且说李知县回到衙门,先不入内署,就在二堂升座,叫传朱婉贞上来。婉贞跟着差役,到得官媒处,尚未坐下,即听说来传问话,官媒便和差役带了上堂。婉贞跪下。李知县道:“朱婉贞,你且把如何随你父亲出门探亲,如何被拐,再面说一遍。”婉贞就不慌不忙,把自己经历过的情形,说了一遍。中间只瞒起叔父朱仲晦一层,都推在船家身上。婉贞说完,李知县又把呈词看了一遍,看了朱小翁的名字,十分相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因问道:“这呈上朱小翁是你父亲的名字、是号?”婉贞道:“是号。”李知县道:“名字是甚么?”婉贞道:“单名一个学字。”李知县恍然大悟,道:“是他。”一面出签,叫值日差去提鸨妇阿三姐,立等问话;一面叫官媒仍带婉贞下去,不必走开,即刻还要传问。自己便退堂入内,换了便衣,出到花厅,便叫再带朱婉贞问话。
婉贞一时之间,被他叫来叫去,心中好不自在,不过在他这里告状,不得不依着他。走到花厅时,待要跪下,李知县忙道:“不必跪,我还有话和你说。你父亲这几年进了学不曾?”婉贞想道:“我好好来告状,他放着我的事不问,却问起这个做甚么?”又见他吩咐不必跪,“莫非我父亲和他相好,然而我父亲向来不结交官府的。”正不知是甚么意思,只得答道:“一向不曾进学。”李知县道:“为人过于古板,自然就不合时宜。你尊翁和我并无半面交情,十多年前,我在南海县里,帮着南海县徐大老爷看县考文章,见了你尊翁的卷子。徐大老爷很赏识他,因想先收了他做个门生,所以托人致意他,叫他先拜了门生,包他一名秀才。谁知你尊翁非但不来,并且不知怎样对来人挺(顶)撞了几句,徐大老爷一时性起,便把他的卷子捺下了。后来徐大老爷也很后悔,说一个不肯交结官场的人,一定是个方正的。从此逢人便揄扬,所以当日尊翁虽未进得学,那有才有品,是官场都知道的。你这番遇了歹人,我自然当得设法送你回去。至于惩办恶鸨,那更是我分内事。只为你此时无家可归,把你放在官媒那边,我甚不放心。你又是我案下原告,不便住在我衙门里,所以我首先要商量一个安置你的地方。以后我单问那恶鸨,尽法惩办,也不必你出来对审了。”婉贞闻言,连忙拜谢。李知县便叫家人去请典史管太爷来,家人去了。那李知县一面只管对婉贞问他被拐来的时候,沿路是甚么情形,到了鸨妇家,怎样受磨折。婉贞一一对答,只有被拐在路上的情形,用权词混了过去。
不多时,典史管仲裘到了。李知县便指着婉贞道:“这是广东一个士族之女,被人拐到此地,此刻来兄弟案下告发。但是他孤身弱女,苦于无家可归,若交与官媒,未免有辱斯文,所以请老兄来商量。”管典史连忙答应道:“不必堂翁费心,卑职那边,尽可以往得。”李知县道:“兄弟正是这个主意。老兄可先叫人来接了去,我们还可以谈谈。”管典史忙叫自己家人,去叫一个仆妇来,备了一乘小轿,把婉贞接到典史衙门里去。这边李知县和管典史寻些闲话谈天。谈了一会,管典史方才起身辞去。李知县送到花厅门口,执着管典史的手道:“我们男人,和那女子说话不便。老兄可转托老嫂,试探探他的口气,看他可曾定亲。这个人贞烈可嘉,才智皆备,若是未有人家,兄弟要给他做个媒呢。”管典史唯唯应命而去。李知县退入内衙。
到得下午晚堂问案,先问原差提到了鸨妇阿三姐不曾。原差回说尚未。李知县大怒,立刻撒了一批签,打了五百板,另换一个差人去提,立等着要问话。差人去后,这李知县又问了几件案,那差人早来回禀,鸨妇阿三姐提到。李知县叫提上来。李知县先问:“你是鸨妇阿三么?”阿三姐答应是。李知县道:“你买良家子女为娼,你知罪么?”阿三姐道:“小妇人凭中向他父亲买来,是他父亲情愿,立有笔据。小妇人那管他凉家热家。”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