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神师三致提撕 总漕一死不免
地一声哭起来,这杨公听了,满心欢喜道:“师父,你站着,我拿线来!”急赶进房,其妻的已满面笑容,道:“哭了,不哑了!”杨公就把外边尼僧的话说,两边称奇,叫在线帖里取线施他,还与他些斋粮。杨公忙忙翻得几条线,量了几升米,走出房来,尼僧早已不在门首,看时,竟不知从那一边去了。
疑从鹫岭来,复向莲台隐。
一片彩云生,居然落清影。
夫妻两个相对道:“这个孩子,一定是个累劫修行凤阳的高僧、高道,五台佛爷感我们虔诚求祷,注他来我家托生。那尼僧道他后来有许多享用,这毕竟做朝廷的大臣宰,只是咱们不要说出,怕难养。”两个自认定是个奇物。且喜自小出疹子、痘子,虽然危险,都在绝处逢生。六岁上学,先生取名一鹏,果然是一目十行,过眼成诵。秉性极其慈祥,一切飞潜动植的,爱惜不肯伤他。年纪略大些,先生与他讲解经书,他听着玲珑透彻,真个也闻一知十。垂髫进了学,长大娶了妻,不意父母相继病亡。临殁时,与他说这缘故,道:“你生时并不啼哭,我一家忧闷,忽来一神尼,道你三千六百里来此,喘息未定,停会就哭,果然如此。还许你后来大有享用,你应不是个凡人,也不作个平常小人。但你此后倘有寸进,不要迷了本性,务须爱人惜福,不要贪淫妄杀,凡事须存阴骘。只可惜我们福薄,不能见你大成!”杨公少年聪颖,自负不是庸流,到此越把远大自期。
自知金粟是前身,识想室灵不浣尘。
聊借宰官作慈筏,一航普济爱河人。
服阅赴试,连登高第。初选四川成都府推官,到任一廉如水。请托不听,到审词讼,极其虚心平气,有那大奸大恶,必然痛处,不肯姑息。到那沉冤积枉,毕竟要洗雪,便忤了上司,拂了乡宦,也毅然要行。要知人带宿根,不尽在断酒吃素,念佛看经,只是见地空明、心性平善,若一味宽和,遇地方豪恶,衙门奸蠹,不打不骂,他无所忌惮,害人还以自害,却也是我纵恶,反不是慈氏真法门了。
菩萨低眉,金刚努目。
不平者平,慈育魔伏。
在任年余,一日因查盘事毕,随喜峨嵋山,这山是文殊道场,逼近西羌,山岭高寒,六月积雪,真个:
万壑埋烟,千岩隐月,谷明漏日,厂振来风。停停松干,舞碧鹤而高骞;挺挺松梢,
攫苍龙而直上。瀑落半天雷,夹树声而并厉;涧流千尺练,连雪色而增寒。杖破轻云,
屐穿积霭。
正是:
闻钟知有寺,林断又逢山。
路出霞天外,人归洞壑间。
沿路僧人,鸣钟奏乐,进斋献茶,迎入大殿。县官相陪,瞻礼了。这寺是个古刹,尝有乌斯藏喇嘛僧来,尝带有西番佛菩萨变相,生得三头六臂,猪首人身,靛脸朱发,鸟爪兽牙,顶带髑髅,衣披虎豹。杨司理觉得奇异,都去一瞻视。却见大佛之前,石台之上,端端严严坐着一个僧人,面前虽障一座屏风,正值方才司理礼拜之所。知县便作色道;“上司来往处,怎容这僧在此,不行回避!”寺僧忙禀道:“这僧三日前来说,要候一个相识,就在殿上,想是入定。方才赶他不走,推扯不动,二位老爷龙驾已到,只得慌忙把屏风遮住。”杨司理把眼去看那僧人:
静气寒岩古木,道貌精金粹玉。
不是寻常云水,应乃祗园尊宿。
杨司理见他举止不凡,叫手下不要罗唣,且过来相见,寺僧忙向他道:“这是成都府理刑杨老爷,你不肯回避,几乎惹出事来,可快起身,小心叩头去!”这僧人一笑,从容走下台来,向杨司理和南,道:“檀越不是生下来不啼哭的么?贫僧候久了!”杨司理吃了一吓,忙答礼道:“神僧,此弟子少时事,人罕知得,神僧何以知之?”僧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