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演寿戏名角弄排场 报参案章京漏消息
话说老不要脸桐自认识春大少爷之后,车马衣服都渐渐的架弄起来。春大少爷本是个糊涂虫,只晓得闹标闹阔,于银钱上看得稀松。老不要脸桐又是老奸巨猾,始而买东西上赚点扣头。有些家人们妒忌他,他倚着和春大少爷要好,任凭他们如何妒忌,只是没奈他何。
光阴荏苒,已是隆冬时候了。有天,春大少爷在估衣铺里瞧见一件索库伦的貂马褂。原来这索库伦是老貂皮,毛深而紧,与那些秋貂冬貂大不相同。春大少爷用五百银子买了回来,十分欢喜。十二月初一,是他母舅华尚书寿诞,他在华尚书宅子里充当戏提调。这天定的是玉成班,一早掌班的戏箱发来了。
春大少爷穿着白狐开气袍,套着海龙马褂,腰里挂着鲜明活计,都是长圆寿字的,嚷着叫家人单拾掇一间屋子。家人们请示:“单拾掇一间屋子干吗?”他又嚷道:“单拾掇一间屋子,让叫天儿抽烟呀。”家人们唯唯的去了。少时,拜寿的络绎而来,都是些什么尚书、侍郎之类。春大少爷张罗了这个,又去张罗那个,早忙得他气喘如牛。等到开了席,端上面,他匆匆忙忙的吃了一碗,擦过脸,钻到戏房里去了。
那时台上已唱过两三出吉祥戏了,他四边一望,只有小朵儿一个在那里扮妆呢。他便走过来,替他理簪环,调脂粉,乱了一阵子。外边一叠连声说;“大人请春大爷!”春大少爷跑到了里边,华尚书正在那里闻鼻烟呢。他说:“舅舅有什么话吩咐外甥?”华尚书道:“没有别的,前回军机上陆大人说过,他喜欢听叫天儿的戏。今天他有事,光景下半天才来,你好好的叫叫天儿伺候着,别走开,回来找不到。”春大少爷答应了几声“是。”退下去便嚷着叫家人们去催谭老板。家人们说:“催过了,谭老板还睡在被窝里呢!”春大少爷打身上掏出表来一看,道:“现在已经十二点钟,他怎么还不起来?真混帐!”家人们说:“他家伙计提过,就是上里头当差使,也得两点钟才去呢!”春大少爷无言可答。一会儿,小朵上场唱过了《花田错》,便是孙怡云的《宇宙锋》。孙怡云《宇宙锋》完了,是李吉瑞的《长板坂坡》。这时已经两点多钟了,陆大军机也来了,春大少爷本来认识,上去见过了。陆大军机只说得一句:“今儿你当提调辛苦了!”便扭转头和华尚书说别的去了。
春大少爷在上头没有意思,便又溜进戏房里。看看戏单:李吉瑞的《长坂坡》下来,是金秀山德王君如的《飞虎山》;《飞虎山》下来,是余庄儿的《马上缘》;余庄儿的《马上缘》下来,就是叫天儿的《讨鱼税》了。春大少爷跺脚道:“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道言末了,家人赶进来说:“谭老板来了!”春大少爷大喜,赶着跑出来,只见叫天儿穿着猞猁狲袍子,翎眼貂马褂,头上戴着皮困秋儿,皮困秋儿上一块碧霞玺,鲜妍夺目;后头跟着伙计,拎着烟枪袋,挟着衣包,另外还有行头。春大少爷便说:“秋峰,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呢?”
叫天儿慢条斯理的道:“起迟了,累您等了。”春大少爷便让他到刚才拾掇的那间屋里去坐。
叫天儿进了这屋子,伙计打开烟枪袋,拣出一枝犀角枪,搁在炕上烟盘里。另外有一个紫檀木的小方匣子,开了盖共有三层,每层上是四个烟斗,三四一十二个烟斗。伙计又在一个小口袋里掏出一个玻璃罐子来,玻璃罐子里满满的盛着一罐子烟泡,伙计们替他一个一个的上在烟斗上。这里叫天儿脱去翎眼貂马褂,里面原来穿鹿皮坎肩儿呢。春大少爷忙着叫家人泡好茶,家人们端上茶来,又摆上许多茶食,红的绿的,共有十几种。叫天儿端起茶来,喝了两口,便说:“我告罪,要抽两口。”春大少爷忙说:“请便!请便!”春大少爷却不走,一边坐着陪他。叫天儿躺下去,呼、呼、呼一连抽了七八口,这才有点精神,一面抽着烟,一面和春大少爷闲谈道:“大爷,您去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