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凭好梦鬼窟全生
一个人在这里。”婆儿把灯一照,只见是一个失水的女人。两个尽力将文娟抱起,扛到屋里,寻些破衣破裳替他换了,忙把姜汤灌救醒来,问个明白。
那文娟好象似梦里昏沉的,半个时辰方才晓得人事,知道自已还不曾死。就对那两个老人家,深深的拜了几拜,谢他活命之恩。婆儿问文娟道:“我看小娘子,不是寻常人家走出来的,原何这等短见?”文娟却与弱芳的说话不约而同,也照依诉说了一番。只见那两个婆老儿自言自语,欢天喜地说道:“这都是我们老夫妻两口,一口准提斋,半世卖豆腐。并没帮手,又无半点骨血,故此天公怜念,特送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把我们做个靠傍。或者日后配得一个好后生,做了一对夫妻,便好顶我们的豆腐香火。”文娟也巴不得他二人收留,权时安息,再作区处。古语有云:枳棘栖文凤,沙潭寄巨鳞。
随缘且自过,时至一番新。
那些说话,且自由他,你道文娟、弱芳倒好了,那倚妆怎么样呢?终不然,自他的主意,单把他一个没救不成。其时倚妆竟不知不觉,被这一阵风打到哪里去了。好笑得紧,却不打在别处,一打打到一只大座船边。倚妆半沉半浮,有气没力。看见是个船舵,双手抱住舵梢,身子还立在水里,好象一朵出水的芙蓿那里晓得这只船,不是别个,就是苏州府巡按老爷,奉旨进京调用的船。那老爷本籍原是山东,乘便回家。不期这夜里梦见一个神道,手里拿着一颗人头,血淋淋望他怀里丢将过来,对他说道:“你好好藏着。”霎时间又只见一个秀才,手里捻着一把雪亮的钢刀,赶将进来,把做官的劈头乱砍,抢这颗人头。做官的慌了,就摸出怀里的人头打将过去,恰好正打在他的刀口上,把他的刀一口咬做两段。那人头替秀才滚做一块。做官的没法处置,看见桌上只有一顶簇新的纱帽在那一边,就把这帽子双手合在那秀才头上。那秀才担了这个头,带了这顶纱帽,摇摇摆摆,对着做官的作几个揖,走了出去。正值驾长大叫一声,惊将醒来,却是一个怪梦。
你道那驾长三更半夜,为何大惊小怪叫喊起来,只因倚妆在水里把舵一扳,那驾长睡着在舵楼上,恰好被舵杆横打了一下,带梦喊叫起来,连声”有贼、有贼!”船上水手一齐掌火寻觅,照到船舵边,只见有一个人将手紧紧抱住着舵,身子都浸在水中,连忙救起。原来不是个贼,是一个落水的妇人,生得十分标致,却不象小户人家走出来的。火速报知察院,察院老爷着令进舱,问他是何等样人家,缘何失水?倚妆瞒过前情,假话支吾,哀求怜救。若得容纳为婢,伏事夫人,感恩非浅。
那察院船里还有太夫人、夫人在里头。那太夫人、夫人做人极好,只因未曾生得儿孙,极肯向善。故此两人极力在做官的面前怂恿,要他收留在膝下。就是做官的一生行谊端方,毫无苟且之念。若把别个官府撞着倚妆,看了这般绝世的仪容,莫说自已又没有儿子,就是有儿子,也要起私欲之心,收留在身边,做一个如夫人了。纵使夫人不贤慧,此女不顺从,你道男子汉的心肠,又是绣衣公的声势,如何执拗得他。毕竟千方百计,也要弄他到手。可耐撞着倚妆,又是个贞烈妇人,到这田地拚着性命,寻一条死路。譬如前番落水,老早死了,到今朝也还只是多活几日,就死也甘心的。这样说起来,倒不是投生,后来投死了。殊不知其中有一个原故,假使做官的不是一个正直无私的好人,那老天也决不引倚妆来到他船上。还有一说,从来察院并不带家眷,如何今日船内又有家属。只因察院老爷尚有太夫人在家,平日奉事极孝,不忍久离膝下。故此将次回京,预先接到途中,舟中相会,一同进京,以便朝夕定剩船泊水中,正拟解维,凑着倚妆的造化。若不是船里有太夫人与夫人在里头,察院老爷也决不肯收留,抑且不便收留的。
你道这察院是何等样人?瓜田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