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桃花马陌上骋佳人 玉洞轩垆头醉才子
玉楼金谷宴开时。
干白虹见了这般春景,喜不自胜,乃大笑道:“我来此二十多月,只终日为这些世情俗累,纠缠不了,那知外面景致,却如此风华!若当此新春,尚在寓所闷坐,可不被春光笑人!”正游玩时,只见远远烟尘卷地,欢呼震天,家家红袖倚楼看,阵阵香云从地起,若男若女,若老若少,准万人丛丛裹着,不知看些甚么。干白虹见如此热闹,连忙也趋上去。
走不多数步,只听人说有两个美人,在那里走马试技,好看得紧。干白虹大以为奇,也想要上去看看,争奈人千人万,挤得异常,干白虹汗都拥了一身,那里走得一步!偶抬头见有个酒社,十分轩敞,当前五间大楼,朱栏碧楹,窗牖玲珑,异彩围环,鳌灯高耸。门首一个匾额,题曰:“玉洞轩”。干白虹看这酒社,甚是可坐,况且。走马的美人,打从楼下往来,一发好看,便尽力挤上数步,竟入酒楼。
店家见干白虹人物伟俊,气概轩昂,定然是位上客,连忙搬上极丰美的肴馔,摆在正中。干白虹道:“把桌子再移前些,靠近这窗口才好。”店家道:“爷们要看走马哩,待我把左右的小窗,一发开了,等这走马的女人这头来,那头去,远远都看得见,可好么?”干白虹大喜道:“你这人果然有窍。”才坐定了,便把酒连连斟饮。不多时,那走马的两个美女,整束停当,跨上鞍桥,如飞云掣雾,远远而来。只见:
绣带飘扬,云鬟散乱,玉容娇艳,浑如西子飞来;金躞凌空,彷佛云娥下坠。红尘从地起,天骤群空;紫雾绕蹄生,康在价重。梅花乱落,琼英与粉汗争飞;柳带斜飘,金茧与蛾眉相映。青楼掩歌扇,玉面蒙尘;紫陌踏残花,金鞯耀彩。珊鞭到处,香生曳路春风;翠袖飘来,色溅上林花露。共指巫娥云外至,鬓鵱瑶钗;争看青女月中来,臂松金钏。人人喝采,何须赠锦缠头;处处欢欣,不必赐金买笑。只愁天马行空去,断送玉容人上天。
干白虹看了,好生惊羡道:“世间女子,却有恁般绝技!不但天生美貌,抑且骨格灵奇,虽沙场老将,亦不能有此轻身驰骤,技至此,可谓神矣。我今日何幸,乃得一见!”那两个美人走了四五回,马也倦了,便去歇息。干白虹也入座来,仍旧饮酒,心里想道:“今日幸是出来走走,却有此奇观,若苦苦的在下处吃这些闷酒,如何得醉!”
正觉快畅,偶然回头,见旁边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人,年纪只好二十来岁,青年俊雅,白面青衫,案上摆着一壶酒,两碟莱。那生手托着腮,象有心事一般,栖栖惶惶的坐着,也不饮酒。干白虹惊讶道:“外边美人走马,如此热闹,随你泥人木汉,也要动心。这样一个少年,怎不散散心儿,却这等闷坐?”
心里耐不得起来,使问道:“郎君为何心事不佳,却对此好景儿纳闷?”那生听见干白虹问他,也不回答,竟扑籁籁掉下泪来。干白虹一发疑心,因立起身,走到那生身边,又婉婉问道:“郎君怎因小弟相问,反至悲伤?有事不妨明言,小弟若可替兄分解,自当为力。”
那生因干白虹问得殷懃,便走出位来深深一揖道:“承台翁下问,小弟实有说不出的苦衷,难以相告,故尔不答,非敢慢尊客也。”干白虹道:“郎君愀然独坐,弟又无客相陪,请过来谈谈何如?”那生道:“再不敢当盛意,请台翁自便。”干白虹道:“朋友声气相通,何必见拒。”便携了他手,同到自己座间,对面坐下,便满满斟一杯酒,递过来道:“郎君须开怀畅饮,以洗愁肠,慎勿戚戚!”
那生忙立起身接着,也就回敬了一杯。虽旨酒当前,佳肴在案,只双眉如结,并不沾唇。干白虹道:“郎君果有何事,难道终须隐忍?想小弟不足与言,因而吝教了。”那人深深一拱道:“台翁何出此言?非个弟敢于得罪,实实有桩心事,难以告之亲友。就告之亲友,亦万万不能补救,故不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