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六岁儿嘻戏动春卿 八座官丝萝攀野老
生道:“非也。为人师范,虽贵知人,亦贵乎自知。譬如令郎,资质如金如玉,虽继箕裘而有余,然循循规矩之中,尚可加工砥砺。至于令婿,奔驰似骏,变动犹龙,每发高论雄辩,令人莫对。况文章一道,所重在时。晚生非不知文,但自愧有年,只觉与时相左。若再因循,是误二子矣。故晚生直陈以免素餐之诮。”幸尚书听了,不胜起敬道:“先生爱我与二子,可谓至矣。”知不可留,只得应允。到了冬底,厚馈而去。正是:
天生美玉自无暇,骏足何劳鞭策加。
得到风云千里去,始知明眼不曾差。
到了次年,幸尚书撇不过荐书情面,只得请了一个炫名博学秀才,姓逄名寅,教训子婿。此时昭华小姐长成,不便读书,已归绣阁,习学女工。学中只他郎舅二人。谁知这逄寅虽负声名,却无实学,专靠结贵介、趋承势利,谋了这馆。他到馆之后,访知廉清出身寒贱,便有彼此之分,就不十分将他看重,遂将他二人分了两处,只尽心去教幸公子。
廉清心下明白,只是暗笑。一日见逄寅独坐看书,廉清将几件古人疑难未定之事来问于他。逄寅听了,胸内茫然。呆了半晌,只得强说道:“功名自有快捷方式,何必务此无因之学。若必言言辩驳,事事推求,则古今之事理无穷,虽皓首钻研,亦不能知其万一。而成名无望矣。”廉清笑道:“若如先生所言,则古来典籍皆可焚矣。然则历稽汉唐宋以来,但见有实学之君子,未闻有快捷方式之大儒。且请问先生,实学即废,则文章又从何来?”逄寅见他辩驳讥讽,一时满面通红。因大声叱道:“无知小子!强记了几句断简残编,就想来问难于人,真是道听涂说,焉成载道之器!”廉清见他发怒,只得含笑自归书房。
自此之后,逄寅愈加不悦,见廉清终日默坐,也就不来管他。一日廉清在“研书楼”翻看书本,忽在书中捡出一张字纸。廉清看去,却是几个戏法,甚是欢喜,连忙袖归,日日在房中演学。一日忽被幸公子走来看见,廉清扮演甚是有趣。便笑做一团。要廉清教他。廉清道:“你学不得。只做你看吧。”拿着一把小木剑望着口中插入,只留刀把在外。幸公子见了甚是惊慌。不移时,依然取出。公子问道:“这是什么法儿?”廉清道:“这是神仙吞剑法。”说罢又不住的口中乱念。却将幸公子两道眉毛移在眼底之下,遂叫他去照看。幸公子走去镜中一看,连叫:“不好了,快些与我放好!”廉清只不应他,幸公子十分着急。廉清笑道:“你不须着急,且再去看看。”幸公子听了,忙复到镜中一照,却是眉在眼上。不胜欢喜。便要廉清教他。不期先生走来,幸公子只得回位坐下读书。
又过了些时,正值读书之期,逄寅只得勉强叫廉清也来听讲。廉清坐了一会,见他讲法俱是些皮里膜外的浮词,便不耐烦坐听,推说有事进房。到了房中,因想到:“他不肯虚心,只以先生自负,也还气他不过,怎么将我两样看承。只知公子是尚书之子,我又是尚书何人?”
因想了一番道:“我何不耍他一耍?”便悄悄出房,走到先生背后,吹气一口,念了一咒,复身回房张看。这幸公子正低头听讲,忽见廉清在先生背后走过,也不觉得,再抬头看先生,只见两道眉毛俱在眼睛底下。便忍不住大笑起来,笑个不住。逄寅正讲得热闹之际,忽见公子发此狂笑,便含怒道:“讲究圣贤之书如见圣贤,你为何如此无理!”幸公子看一看先生,又笑将起来,直笑得话也说不出来。先生越问得紧,公子越笑得紧。逄寅见了,一时大怒,便手拿着戒方要打。公子见了,只得忍住笑,说道:“先生莫打学生,请自往镜中一照便知。”逄寅听说,连忙取过镜子一照,不觉大惊起来道:“奇呀,奇呀!这怎么处!”
正拿着镜子大惊小怪的照,忽见廉清躲在门内,一手捂着嘴,看着幸公子将手乱摇。逄寅见了